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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論太極

发布人:管理员     发布时间:2009-04-29     点击次数:

朱熹論太極
文章类型:学人论易 文章加入时间:2009年4月29日19:42

看《易》須是看他卦爻未畫以前是怎模樣,却就這上見得他許多卦爻象數是自然如此,不是杜撰也。且《詩》則因風俗世變而作,《書》則因帝王政事而作。《易》初未有物,又是懸空説出,當其未有卦畫,則渾然一太極。在人則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一旦發出來,則隂陽吉凶事都在裏面。人須是就至静虚中見得這道理,周遍通瓏方好,若先靠定一事説,則滯泥不通了,此所謂“潔静精 微,《 易》教也”。(荅王遇)

看《易》須是看它未畫卦爻以前是怎生模樣,却就這裏看他許多卦爻象數非是杜撰,都是自然如此。未畫之前,在《易》只是渾然一理,在人只是湛然一心,都未有一物在,便是寂然不動,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也。忽然在這至虚至静之中,有箇象方發出許多象數吉凶道理來,所以靈,所以説潔静精 微 之謂《易》。《易》只是箇潔静精 微 , 若 是如今人説得恁地拖泥帶水,有甚理 會 處?(沈僴録)

未有文字已有此書,謂有此理則可,謂有此書則不可。 (荅呉斗南)

昔我抱氷炭, 從 君識乾坤。始知太極藴,要妙難名論。謂有寧有跡,謂無復何存。惟應酬酢處,特達見本根。萬化自此流,千聖同兹源。曠然逺莫禦,惕若初不煩。云何學力微 , 未勝物欲昬。 涓涓 始欲達,已被黄流吞。豈知一寸膠,救此千丈渾?勉哉共無斁,此語期相敦。(酬張南軒)

? 淵問太極兩儀五行。先生曰:“兩儀即隂陽,隂陽是氣,五行是質。立天之道曰隂與陽,是氣。立地之道曰柔與剛,是質。又如人魂是氣,體魄是質。”淵又云:“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此如母生子,子在母外之義?若二氣五行,却是子在母内?”先生曰:“是如此。隂陽、五行、萬物各有一太極。”又云:“太極動而生陽,只是如一長物,不免就中間截斷説起。其實,動之前未嘗無静,静之前又未嘗無動。如繼之者善也,亦是就此説起。譬之俗語謂自今日為頭,已前更不受理意思。”或問太極一隂陽。先生曰:“一隂陽,道也;隂陽,器也。”(廖謙録)

趙師夏謂心為太極,林學蒙謂心具太極,師夏舉以為問。先生曰:“這般處極細難説,看來心有動静,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葉賀孫録)

“天下之理,無獨必有對”,至“足之蹈之”。曰:“真箇是未有無對者,看得如此時,果是詫異好笑。然亦有無對者,一隂一陽相對者也,太極却無對,五行中土亦無對。然太極却是與隂陽二物相對,五行中四物與一土對,四物有方,土無方,四物皆資土故也。湖南學者云善無對,不知惡乃善之對。惡者,反乎善者也。”(吳必大録)

楊至問:“《通書》‘水隂根陽、火陽根隂'與‘五行隂陽、隂陽太極'為一截,‘四時運行,萬物終始'與‘混兮闢兮,其無窮兮'為一截。混兮是利貞,誠之復,闢兮是元亨,誠之通,注下自五而一,自五而萬之説,則是太極常在貞上,恐未稳。 ” 先生曰:“便是猶有此等硬説處。”(李方子録)

《易》言太極生兩儀,一生二也,所以大衍之數虚一。周子言太極動而生隂,静而生陽,則一在二中。然要其實,一雖生二,依舊只在二中,但《易》摘出説耳。 ( 劉砥録 )

楊道夫問:“竊謂夫子之道如太極,天下之事如物之有。萬物雖有萬,而所謂太極者則一。大極雖一,而所謂物之萬者未嘗亏也。至於曽子以忠恕形容一貫之妙,亦如今人以性命言太極也。不知是否?”曰 : “太極便是一,到得生兩儀時這太極便在兩儀中,生四象時這太極便在四象中,生八卦時這太極便在八卦中。”(楊道夫録)

太極中全是具一箇善,若三百八十四爻中有善有惡,皆隂陽變化以後方有。(葉賀孫録)

程大昌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先生荅云:“熹恐此道字即《易》之太極,一乃陽數之竒,二乃隂數之耦,三乃竒耦之積。其曰二生三者,猶所謂二與一為三也。若直以一為太極,則不容復言道生一矣。詳其文勢,與列子‘易變而為一'之語正同。所謂一者,皆形變之始耳,不得為非數之一也。”(荅程大昌)

太極之義,正謂理之極致耳。有是理即有是物,無先後次序之可言,故曰“《易》有太極”,則是太極乃在隂陽之中,而非在隂陽之外也。今以大中訓之,又以乾坤未判,大衍未分之時論之,恐未安也。“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今論太極而曰其物謂之神,又以天地未分、元氣合而為一者言之,亦恐未安也。有是理即有是氣,氣則無不兩者,故《易》曰“太極生兩儀”,而老子乃謂道先生一,而後一乃生二,則其察理亦不精矣。老莊之言之失,大抵類此,恐不足引以為證也。(荅程逈)

熹前書所謂太極不在隂陽之外者,正與來教所謂不倚於隂陽而生隂陽者合。但熹以形而上下者,其實初不相雜,故曰在隂陽之中。吾丈以形而上下者,其名不可相雜,故曰不在隂陽之外。雖所自而言不同,而初未嘗有異也,但如今日所引舊説,則太極乃在天地未分之前而無所與,於今日之為隂陽,此恐於前所謂不倚於隂陽而生隂陽,有自相矛盾處,更望詳考見教。(荅程逈)

《太極圖》立象盡意,剖析幽 微 , 周子蓋不得已而作也。觀其手授之意,蓋以為唯程子為能受之,程子之秘而不示,疑亦未有能受之者爾。夫既未能黙識於言意之表,則道聴塗説,其弊必有甚焉。近年已覺頗有此弊矣。觀其《荅張閎中書》云書雖未出,未嘗不傳,第患無受之者,及《東見録》中論横渠清虚一大之説,使人向别處走,不若且只道敬,則其 微 意亦可見矣。若西銘則推人以知天,即近以明逺,於學者之用為尤切,非若此書詳於天而略於人,有不可以驟而語者也。孔子雅言,《詩》、《書》、執禮,而於《易》則鮮及焉,其意亦猶此耳。韓子曰:“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其周子、程子之謂乎?熹向所謂 微 意者如此,不識高明以為如何?(荅張栻)

《太極圖》无極而太極上一圈即是太極,但挑出在上。(湯泳録 )

太極一圈便是一畫,只是撒開引長一畫。(同上)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四象、八卦皆有形狀,至於太極有何形狀?故周子曰“无極而太極”,正謂无此形狀而有此道理耳。(吳必大録)

周子太極之書,如《易》六十四卦,一一有定理,毫髮不差,自首至尾,只不出隂陽二端而已。始處是生生之初,終處是已定之理。始有處説生,已定處説死,死則不復變動矣。(徐 ? 録)

周 先生《太極通書》便只是衮這幾句,易之為義也,只是如此,只是隂陽交錯、千變萬化皆從此出,故曰“《易》有太極”,這一箇便生兩箇,兩箇便生四箇,四箇便生八箇,八箇便生十六箇,十六箇便生三十二箇,三十二箇便生六十四箇,故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聖人所以説出時,只是使人不迷於利害之塗耳。(林夔孫録)

或問:“《太極圖》下二圈,固是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是各有一太極也。如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方始萬物化生。《易》中却云‘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是如何?”先生曰:“太極所説,乃生物之初,隂陽之精自凝結成兩箇,後來方漸漸生去。萬物皆然,如牛羊草木皆牝牡,一為陽一為隂。萬物有生之初,亦各自有兩箇,故曰二五之精,妙合而凝,隂陽二氣,更無停息。如金木水火土是五行,分了又三屬陽二屬隂,然而各又有一隂一陽,如甲便是木之陽,乙便是木之隂,丙便是火之陽,丁便是火之隂,只這箇隂陽更無休息,形質屬隂,其氣屬陽。金銀坑有金銀礦,礦便是隂,其光氣為陽。”(葉賀孫録)

問:“《太極圖》自一而二,自二而五,即推至於萬物。《易》則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自八而十六,自十六而三十二,自三十二而六十四,然後萬物之理備。西銘則止言隂陽,《洪範》則止言五行,或略或詳,皆不同,何也?”先生曰:“理一也,人所見有詳略耳,然道理亦未始不相值也。”(李閎祖録)

論横渠《正蒙》,説道體處,如“太和”、“太虚”、“虚空”云者,止是説氣。説聚散處,其流乃是箇大輪迴。蓋其思慮攷索所至,非性分自然之知。若語道理,惟是周子説“无極而太極”最好,如“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亦説得有理。“由氣化,有道之名”,如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然使明道形容此理,必不如此説。伊川所謂“横渠之言誠有過者,乃在《正蒙》”,“以清虚一大,為萬物之原,有未安”等語,概可見矣。(萬人傑録)

來書反復,其於“無極太極之辨”詳矣,然以熹觀之,伏羲作《易》自一畫以下,文王演《易》自乾元以下,皆未嘗言太極也,而孔子言之。孔子賛《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无極也,而周子言之。夫先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若於此有以灼然實見太極之真體,則知不言者不為少,而言之者不為多矣,何至若此之紛紛哉?今既不然,則吾之所謂理者,恐其未足以為羣言之折衷,又況於人之言有所不盡者,又非一二而已乎?既蒙不鄙而教之,熹亦不敢不盡其愚也。且夫《大傳》之太極者何也?即兩儀、四象、八卦之理,具於三者之先而緼於三者之内者也。聖人之意正以其究竟至極,無名可名,故特謂之太極,猶曰舉天下之至極,無以加此云耳,初不以其中而命之也。至如“北極之極”、“屋極之極”、“皇極之極”、“民極之極”,諸儒雖有解為中者,蓋以此物之極,常在此物之中,非指極字而訓之以中也。極者,至極而已。以有形者言之,則其四方八面輳將來,到此築底更無去處,從此推出四方八面都無向背,一切停勻,故謂之極耳。後人以其居中而能應四外,故指其處而以中言之,非以其義為可訓中也。至於太極則又初無形象、方所之可言,但以此理至極而謂之極耳。今乃以中名之,則是所謂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一也。《通書》理性命章,其首二句言理,次三句言性,次八句言命,故其章内無此三字,而特以三字名其章以表之,則章内之言固已各有所屬矣。蓋其所謂靈、所謂一者乃為太極,而所謂中者乃氣禀之得中,與剛善、剛惡、柔善、柔惡者為五性,而屬乎五行,初未嘗以是為太極也。且曰中焉止矣,而又下屬於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之云,是亦復成何等文字義理乎?今來喻乃指其中者為太極,而屬之下文,則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二也。若論無極二字乃是周子灼見,道體逈出常情,不顧旁人是非,不計自己得失,勇往直前,説出人不敢説底道理,令後之學者曉然見得太極之妙。不屬有無,不落方體,若於此看得破,方見得此老真得千聖以來不傳之秘,非但“架屋下之屋”、“疊牀上之牀”而已也。今必以為未然,是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人言之意者三也。至於大傳既曰“形而上者謂之道”矣,而又曰“一隂一陽之謂道”,此豈真以隂陽為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見一隂一陽雖屬形器,然其所以一隂而一陽者是乃道體之所為也。故語道體之至極,則謂之太極。語太極之流行,則謂之道。雖有二名,初無兩體,周子所以謂之無極。正以其無方所、無形狀,以為在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為在隂陽之外,而未嘗不行乎隂陽之中;以為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初無聲臭影響之可言也。今乃深詆無極之不然,是直以太極為有形、有方所矣,直以隂陽為形而上者,則又昧於道器之分矣;又於形而上者之上,復有況太極乎之語,則是又以道上别有一物為太極矣。此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四也。至熹前所謂“不言無極,則太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為萬化根本;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空寂,而不能為萬化根本”,乃是推本周子之意,以為當時若不如此兩下説破,則讀者錯認語意,必有偏見之病,聞人説有即謂之實有,見人説無即以為真無耳。自謂如此説得周子之意,已是大煞分明,只恐知道者厭其漏洩之過甚,不謂如老兄者乃猶以為未穏而難曉也。請以熹書上下文意詳之,豈謂太極可以人言而為加損者哉?是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五也。來書又謂《大傳》明言《易》有太極,今乃言無,何耶?此尤非所望於髙明者。今夏因與人言《易》,其人之論正如此,當時對之,不覺失笑,遂至被劾。彼俗儒膠固,隨語生解,不足深怪。老兄平日自視為如何,而亦為此言邪?老兄且謂《大傳》之所謂“有”,果如兩儀、四象、八卦之有定位,天地五行萬物之有常形邪?周子之所謂“無”,是果虚空斷滅,都無生物之理邪?此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六也。老子復歸於無極,乃無窮之義,如莊生入無窮之門,以遊無極之野云爾,非若周子所言之意也。今乃引之而謂周子之言實出乎彼,此又理有未明而不盡乎人言之意者七也。高明之學,超出方外,固未易以世間言語論量,意見測度,今且以愚見執方論之,則重使世俗觀笑。既而思之,若遂不言,則恐學者終無所取正。較是二者,寧可見笑於今人,不可得罪於後世。是以終不獲已,而竟陳之,不識老兄以為如何?(荅陸九淵)

來書云直以隂陽為形器(止)、道器之分哉。荅曰:“若以隂陽為形而上者,則形而下者復是何物?更請見教,若熹愚見與其所聞,則曰凡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所以為是器之理者,則道也。如是則來書所謂始終、晦明、竒耦之屬,皆隂陽所為之器,獨其所以為是器之理,如目之明、耳之聦、父之慈、子之孝乃為道耳。如此分别,似差明白,不知尊意以為如何?此一條亦極分明,切望略加思索,便見愚言不為無理,而其餘亦可以類推矣。”(同上)

六月一日,林黄中來相訪,問曰:“向時附去《易解》,其間恐有未是處,幸見諭。”予應之曰:“大凡解經,但令綱領是當,即一句一義之間,雖有小失,亦無甚害。侍郎所著却是大綱領處有可疑者。”林問:“如何是大綱領處可疑?”予曰:“《繫辭》所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是聖人作《易》綱領次第,惟邵康節見得分明。今侍郎乃以六畫之卦為太極,中含二體為兩儀,又取二互體通為四象,又顛倒看二體及互體通為八卦。若論太極,則一畫亦未曽有,何處便有六畫底卦來?如此恐倒説了。兼若如此,即是太極包兩儀,兩儀包四象,四象包八卦,與聖人所謂生者,意思不同矣。”林曰:“惟其包之,是以能生之。包之與生,實一義爾。”予曰:“包如人之懷子,子在母中;生如人之生子,子在母外,恐不同也。”林曰:“公言太極一畫亦無,即是無極矣。聖人明言《易》有太極,而公言《易》無太極,何耶?”予曰:“太極乃兩儀、四象、八卦之理,不可謂無,但未有形象之可言爾。故自此而生一隂一陽,乃為兩儀,而四象八卦又是從此生,皆有自然次第,不由人力安排。然自孔子以來,亦無一人見得,至邵康節然後明其説,極有條理意趣可玩,恐未可忽。更詳之。”林云:“著此書正欲攻康節爾。 ” 予笑語之曰:“康節未易攻,侍郎且更子細,若此論不改,恐終為有識者所笑也。”林艴然曰:“正要人笑。”(記林栗辨易)

《太極》“中、正、仁、義”之説,若謂四者皆有動静,則周子於此便列四者之目為剰語矣。但熟玩四字指意,自有動静,其於道理極是分明。蓋此四字便是元亨利貞四字(仁元,中亨,義利,正貞),元亨一通一復,豈得為動静乎?近日深玩此理,覺得一語嘿,一起居,無非太極之妙,正不須以分别為嫌也。(荅張敬夫)

夫易,變易也,兼指一動一静、已發未發而言之也。太極者,性情之妙也,乃一動一静、未發已發之理也,故曰《易》有太極,言即其動静、闔闢而皆有是理也。若以易字専指已發為言,是又以心為已發之説也。此固未當, 程 先生言之明矣,不審尊意以為如何?(荅呉翌)

易之為義,乃指流行變易之體而言。此體生生,元無間斷,但其間一動一静,相為始終耳。程子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正謂此也。此體在人則心是已,其理則所謂性,其用則所謂情,其動静則所謂未發已發之時也。此其為天人之分雖殊,然静而此理已具,動而此用實行,則其為易一也。若其所具之理、所行之用合而言之,則是易之有太極者。昨來南軒嘗謂太極所以明動静之藴,蓋得之矣。來喻以不易、變易為未發、已發恐未安。試以此說推之,非惟見得易字意義分明,而求仁用力要處,亦可得矣。(荅呉獵)

至静之時,但有能知能覺者,而無所知所覺之事,此於易卦為純坤,不為無陽之象。若論復卦,則須以有所知覺者當之,不得合為一説矣。故康節亦云:“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此至 微 至妙處,須虚心静慮方始見得。若懷一 點 偏主,彊説意思,即方寸之中,先自擾擾矣,何縁能察得彼之同異耶?(荅吕祖儉)

所云未發不可比純坤,而當為太極,此却不是小失,不敢隨例放過。且試奉扣,若以未發為太極,則已發為无極耶?若謂純坤不得為未發 , 則宜以何卦為未發耶?竊恐更宜静坐,放教心胷虛明浄潔,却將《太極圖》及十二卦畫安排頓放,令有去着,方可下語,此張子所謂“濯去舊見,以來新意”者也。如決不以為然,則熹不免為失言者,不若權行倚閣之為愈,不能如此,紛拏彊聒,徒費心力,有損而無益也。(同上)

以未發為太極,只此句便不是,所以下文一向差却。未發者,太極之静;已發者,太極之動也。湏如此看得方無偏滯,而兩儀、四象、八卦、十二卦之説皆不相礙矣。(同上)

問太極動而生陽云云。先生荅云:“此段尤多可疑,請且就《通書》太極體認,令此數項歴落分明,未要添入復卦、震、咸、性情等説,夾雜得都不明不濟事也。震、咸尤無干涉,性情之義亦非是,須各自看乃佳。”(同上)

問動而生陽。元未有物,且是如此動盪,所謂化育流行也。静而生隂,隂主凝,然後萬物各正性命。問繼之者善之時,此所謂性善,至成之者性,然後氣質各異,方説得善惡。先生曰:“此既謂之性,則終是未可分善惡。”(廖徳明録)

問:“隂陽若以推行言之不過一氣之運而已,所謂一動一静,互為其根也。以闔闢言之則有兩物,所謂分隂分陽兩儀立焉也。既曰隂陽又曰柔剛者,隂陽以氣言,剛柔則有形質矣,此猶四象之有老少,亦如以子午卯酉分言隂陽也,不知是否?”荅曰:“闔闢與動静無異,《易》中以對待言者自多,不必引此也。”(荅董銖)

隂陽有箇流行底,有箇定位底。一動一静互為其根,便是流行底,寒暑往來是也;分隂分陽兩儀立焉,便是定位底,天地上下四方是也。易有兩義,一是變易,便是流行底;一是交易,便是對待底。如魂魄以二氣言之,陽是魂,隂是魄。以一氣言之,則伸者為魂,屈者為魄。(黄義剛録)

太極、中正、仁義之説,玩之甚熟,此書條暢洞達絶無可疑,只以乾元亨利貞五字括之,亦自可盡,大抵只要識得上下主賔之辨耳。(荅何鎬)

問:“《太極圖》何以不言禮智而言中正?莫是此圖本為發明易道,故但言中正,是否?”曰:“亦不知是如何,但中正二字較有力。”(李閎祖録)

太極傳言中正仁義。中仁言用,正義言體,義便有裁制一定之體。(呉必大録)

或問太極,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之説。荅曰:“中正仁義本無先後,此四字配金木水火,而言中有禮底道理,正有智底道理。如乾之元亨利貞,元即仁,亨即中,利即義,貞即正,皆是此理。至於主静一辭,蓋是以正與義為體,中與仁為用,聖人只是主静,自有動底道理。譬如人説話必須是先沉黙,然後可以説話,蓋沉黙中便有箇言語底意思。”(周謨記問)

問:“《太極圖》中言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何也?”先生曰:“中正仁義分屬動静,而聖人則主於静。蓋正所以能中,義所以能仁。克己復禮,義也,故能仁。《易》言‘利貞者,性情也'。元亨是發用處,必至於利貞乃見乾之實體。萬物到秋冬收斂成實,方見得它本質,故曰性情,此亦主静之説也。”(董銖録)

《太極圖》言大哉易乎,只以隂陽剛柔仁義,及言“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而止。人之生死,亦只是隂陽二氣屈伸往來耳。(呉必大録)

黄幹問:“ 向者 先生説周子、康節説太極只説二箇,《易》中是説三箇。”曰:“也即是這箇。但周子與康節和隂陽衮説,《易》中便擡起説。周子言太極動而生陽,静而生隂。如言太極動是陽,動極而静,静便是隂,動時便是陽之太極,静時便是隂之太極。蓋太極即在隂陽裏,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 ,則先從實理處説,若論其生則俱生,太極依舊在隂陽裏,但言其次序,須有這實理,方始有隂陽也。其理則一,雖然自見,在事物而觀之,即隂陽函太極,推原其本,則太極生隂陽。”(劉砥録)

隂陽五行,康節説得法密,濓溪説得理透。《聞見録》載伊川語云惟見周茂叔論此。張欽夫不以為然。看得來是有這箇説話。(蕭佐録)

驤問:“ 邵 先生説無極之前,無極如何説前?”先生曰:“邵子就圖上説循環之意,自姤至坤是隂含陽,自復至乾是陽分隂,復坤之間乃無極,自坤反姤是無極之前。”(楊道夫録)

康節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綸”,多少平易實見,得者自别。又問“一中分造化”。曰:“本是一箇而消息盈虚,便生隂陽,事事物物皆恁地有消便有息,有盈便有虚,有箇面便有箇背。”道夫曰:“這便是自然,非人力之所能為者。”曰:“這便是生兩儀之理。”(同上)

熹看了康節易了,都看别人底不得。他説那“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又都無甚玄妙。只是從來更無人識楊子《太玄》一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亦只是這箇他却識。只是他以三為數,皆無用了。他也只是見得一箇麄底道理,後來便都無人識。老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亦剩説了一箇道,便如太極生陽,陽生隂,至二生三,又更都無道理。後來五峯又説一箇云云,便是太極函三為一意思。(葉賀孫録)

問:“先生説‘太極有是性,則有隂陽、五行'云云,此説性是如何?”曰:“想只是熹舊時説耳,近思量又不然,此性字為禀於天者言之。若太極只當説理,自是移易不得。《易》言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則謂之善,至於成之者方謂之性,此謂天所賦於人物,人物所受於天者也。”(徐 ? 録)

或求先生揀《近思録》。先生披數板云:“也揀不得。”乆之,乃曰:“無極而太極,不是説有箇物事光輝輝地在那裏,只是説這理。當初皆無一物,只是有此理而已。既有此理便有此氣,既有此氣便分隂陽,以此生許多物事。惟其理有許多,故物亦有許多。以小而言之,則(此下疑有脫句)無非是天地之事;以大而言之,則君臣、父子、夫婦、朋友,無非是天地之事,只是這一箇道理,所以君子脩之吉,小人悖之凶。而今看他説這物事、這機闗,一下撥轉,後卒乍欄他不住。聖人所以一日二日萬幾,兢兢業業,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只是大化恁地流行,隨得是便好,隨得不是便遏他不住。存心養性,所以事天也。夭夀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所以昨日説西銘都相穿透,所以《太極圖》説五行一隂陽也,隂陽一太極也,二氣交感,所以化生萬物。這便是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只是説得有詳略、有急緩,只是這一箇物事。所以萬物到秋冬時各自收斂閉藏,忽然一一春來各自發越條暢,這只是一氣,一箇消一箇息。只如人相似,方其黙時便是静,及其語時便是動。那箇滿山青黄碧緑,無非是這太極。所以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是那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所以 周 先生《太極通書》只是衮這許多句,繼之者善是動處,成之者性是静處;繼之者善是流行出來,成之者性則各自成箇物事;繼善便是元亨,成性便是利貞。及至成之者性,各自成箇物事,恰似造化都無可做了,及至春來又流行出來,又是繼之者善,譬如禾榖一般,到秋斂冬藏,千條萬穟自各成一箇物事了,及至春又各自發生出,以至人物,以至禽獸皆是如此。且如人,方其在胞胎中,受父母之氣,則是繼之者善,及其生出,又自成一箇物事,則是成之者性也。既成其性,又自繼善,只是這一箇物事。今年已生了,明年又生出一副當物事來,又繼之者善,又成之者性,只是這一箇物事衮將去。所以仁者見之謂之仁,只是見那發生處,智者見之謂之智,只是見那成性處,到得百姓日用而不知,則不知這物事矣。所以《易》只是箇隂陽交錯,千變萬化,故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聖人所以説出來時,只是使人不迷乎利害之途。(黄義剛録)

甘節問:“天道流行發育萬物,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為一身之主,是此性隨所生處便在否?”先生應曰:“一物各具一太極。”

張乖崖曰:“陽是人有罪而未書,案子尚變得;隂是已書,案子更變不得。”此人曽見希夷來,言亦似《太極圖》。”

梁文叔云:“太極兼動静而言。”先生曰:“不是兼動静,太極有動静也。”(林恪録)

問:“‘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静者所乗之機也。'如何?”先生曰:“太極,理也;動静,氣也。氣行則理亦行,二者嘗相依,而未嘗相離也。太極猶人,動静猶馬,馬所以載人,人所以乗馬。馬之一出一入,人亦與之一出一入。蓋一動一静,而太極之妙未嘗不在焉。此所謂所乗之機,無極、二五所以妙合而凝也。”(董銖録)

太極非是别為一物,即隂陽而在隂陽,即五行而在五行,即萬物而在萬物,只是一箇理而已,因其極至,故名曰太極。(輔廣録)

(《文公易说》卷一,王天宗标点)

文章出处: 周易研究中心
文章作者: 周易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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