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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論《文言傳》(二)

发布人:管理员     发布时间:2009-12-30     点击次数:

朱熹論《文言傳》(二)
文章类型:学人论易 文章加入时间:2009年12月30日6:53

問:“乾卦九四 内卦以德學言,外卦以時位言?”曰:“此說《文言》六段。盖雖言德學,而時位亦在其中,非德學何以處時位?此是‘子曰'以下分說,其後却錯雜說了。”又曰:“《文言》多歸聖人上說。”(林學蒙録)

《易》只消認它經中七段,乾坤二卦分外多了一段。認無 這箇了,向後而底,不大故費解說。

問:“《文言》六爻,皆以聖人明之,有隱顯而無淺深。但九三一爻,又似說學者事。豈聖人亦有待於學邪?所謂‘忠信進德,脩辭立誠',在聖人分上如何?”先生曰:“聖人亦是如此進德,亦是如此居業。只是在學者則勉强而行之,在聖人則自然安而行之。‘知至'、‘知終',亦然。”又問:“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謹',在聖人則自然如此,為‘盛德之至';‘閑邪存其誠',在聖人則為‘無斁亦保',是此意否?”先生曰:“謹信存誠,是裏面工夫,無迹;忠信進德,脩辭居業,是外面事,微有迹在。聖人分位,皆做得自别。”(董銖録)

問:“《程易》以《文言》中三段論‘潛龍',以下六爻分作‘乾之用'、‘乾之義',看來恐可移易說?”先生曰:“凡說經,若移易得,便不是本意。看此三段,只是聖人反覆賛詠乾之德耳。如‘潛龍勿用,陽在下也',便是第二段。‘陽氣潛藏',便是上段‘龍德而隱者也'。聖人反復賛咏發明以示人耳。”(董銖録)

横渠論《易》乾卦諸爻 ,恐皆過論。大抵《易》卦爻辭本只是各著本卦本爻之象,明吉凶之占當如此耳,非是就聖賢地位說道理也。故乾六爻,自天子以至於庶人,自聖人以至於愚不肖,筮或得之,義皆有取。但純陽之德,剛健之至,若以義類推之,則為聖人之象,而其六位之髙下,又有似聖人之進退。故《文言》因潛、見、躍、飛自然之文,而以聖人之迹各明其義位有髙下,而德無淺深也。然其本意亦甚分明,未嘗過為深巧,如横渠之說也。且如初九,則是德已成而行未著,故衆人未見其德,而君子之心確然已有以自信也;九二則人見其庸言庸行、閑邪存誠之迹,又從而化之也;九三則雖渉此危地,而但進德脩業之不已也;九四則其位愈進,其危益甚,而 亦但知循理,不恤其他也;九五則以天德君 天位,而天下莫不仰觀之也;上則過極而亢,不能無悔矣。若以德言,則愈進愈髙,此當為聖而不可知之地,又豈有可悔邪?今横渠專以聖人為說,已失本經之指,又逐爻為漸進之意,又非《文言》之義。且其“龍德正中”不在九二而在九三,九二之“德博而化”,非進於九三,則未免於非理非義之失,而其取義前後相妨,因繆益訛,而轉不得其所矣。大抵近世說經者,多不虚心以求經之本意,而務極意以求之本文之外,幸而渺茫疑似之間,略有縫隙 ,如可鈎索,略有形影,如可執搏,則遂極筆模寫,以附 于經,而謂經之為說本如是也。其亦誤矣。此數段文義,正淳所疑多得之。但謂九三天下將歸,益當進德脩業為未然。乾乾夕惕,自是君子之常事,今雖處危地而不失其常耳。知至知終,亦不是言脩为先后之 漸,只是見德業内外之别。盖心則致誠以进德,身则 脩辭以居業,進德者日新,居業者無倦,与周公“继日待旦” ⑩)意雖略相近而不相似也。九四只是循理而行 ,自無固必耳,亦不為信孚於人而後可躍也。

問:“初九龍德而潛隱,止言其自信自樂而已。至九二出 見地上,始見其純,亦不已之功也。”答云:“潛者,隱而未見、行而未成,德雖已完,特未著見。既處無過之地 ,则唯在閑邪純敬而已。雖曰無過,然而不閑則有過矣 。‘確乎其不可 拔', 非專謂退遯不改其操也。憂樂行違,時焉而已,其守無自而可奪。如富貴不淫、貧賤不移之意。‘忠信脩辭',且大綱說所以進德脩業之說。‘知至知終',則又詳言其始終工夫之序如此,親切縝密,無纎悉之間隙。忠信便是著實根基,根基不實,何以進歩?脩辭立誠,只於平日語黙之際,以氣上驗之,思與不思而發,意味自别。明道所謂‘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者,只觀發言之平易躁妄,便見其德之厚薄、所養之淺深矣。‘知至'則知其道之所止,‘至之'乃行矣而驗其所知也。‘知終'則見其道之極致,‘終之'乃力行而期至於所歸宿地也。‘知而行,行而知'者,交相警發而其道日益光明。終日乾乾,又安得一息之間哉?九三雖曰聖人之學,其實通上下而言,學者亦可用力。聖學淵源,幾無餘藴矣。忠信,心也;脩辭,事也。然藴於心者,所以見於事也;脩於事者,所以養其心也。此聖人之學所以内外兩進,而非判然兩事也。‘知至'、‘至之'主至,‘知終'、‘終之'主終,程子此說極分明矣。”

問:“‘上下无常',‘進退无恒',‘非為邪枉',‘非離羣類',則其心之所處果安在哉?”答曰:“隨時而變動,靜不失其宜,乃‘進德脩業'之實也。”

乾之九二,處得其中都不着費力。“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而已。若九三則剛而不中,過髙而危,故有“乾乾”之戒。

“據於德”,有時也 會 失了。必“依於仁”,此心常存,則照管得到,能守是德。“游於藝”,似得無紧要底事。然能如此,是工夫大故做得到了,所謂“庸言之信,庸行之謹”也。(林蘷孫録)

問“《易》說‘庸言之信,庸行之謹'”,曰:“如此已自好。”又曰:“‘閑邪存其誠'何也?”先生云:“此是‘無斁亦保'。”(吕煇録)

庸言庸行,盛德之至。到這裏不消得恁地,猶自“閑邪存誠”,便是“無射亦保”,雖無厭斁,亦當保也。保者,持守之意。( �1�0 淵録)

常言既謹,常行既信,但用閑邪,怕它入來。此正是“無射亦保”之意。(沈僴録)

前書奉問謝公之說, 正疑其不能無病,詳考從上聖賢以及程氏之說 , 論下 學處,莫不以“正衣冠、肅容貌”為先。盖必如此,然後心得所存而不流於邪僻。《易》所謂“閑邪存其誠”,程氏所謂“制之於外,所以養其中”者,此也。(答吕祖謙)

問:“九二‘閑邪存誠',與九三‘脩辭立誠',相似否?”曰:“它地位自别。‘閑邪存誠',不大段用力;‘脩辭立誠',大段着氣力。”又問:“‘進德脩業欲及時'如何?”曰:“‘君子進德脩業',不但為一身,亦欲有為於天下。‘及時', 是及 時而進。”(林夔孫録)

問“閑邪則固一矣,主一則更不消言閑邪”,曰:“只是覺見邪在這裏,要去閑它,則這心便一了。所以說道閑邪,則固一矣;既一則邪便自不能入,便更不消說又去閑邪。恰如知得外面有賊,今夜用須防它,則便惺了;既惺了,不須更說防賊。”(葉賀孫録)

問:“今只論涵養,却不講究,雖能閑邪存誠,懲忿窒慾,至 處事差失,則奈何?”先生云:“未說到差處,且如所謂‘居處恭,執事敬',若不恭敬,便成放肆。如此類不難知,人却放肆不恭敬。如一箇大公至正之路,甚分明,不肯 行,却尋得一線路與自家私意合,便稱是道理。令人每每如此。”(廖德明録)

“守口如瓶”,不妄是 也;“防意如城”,閑邪之入也。“蟻封”,乃小巷屈曲之地,是“折旋中矩”,不妄動也。(游儆録)

“利見大人,君德也”,兩處說這箇“君德”,却是要發明大人即是九二。孔子怕人道别是箇大人,故如此互相發明。使三百八十四爻皆恁地湊着,豈不快活!人只為中間多有湊不着底,不可曉。( �1�0 淵録)

“利見大人,君德也”,夫子怕人不把九二做大人,别討一箇大人,所以去這裏說箇“君德也”。兩處皆如此說。“龍德正中”以下皆君德,言雖不當君位, 却有 君德,所以也做大人。伊川却說得這箇大人做兩様。( �1�0 淵録)

“進德修業”,“進”是要日新又新,“德”湏是如此,“業”却湏着居,“修業”便是要居他。居,如人之居屋,只住在這裏面,便是居。不成道修此二箇了,便了。修辭便是立誠,如今人揀擇言語,的 一確二,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便是立誠。若還脫空亂語,誠如何立?伊川說這箇做兩字,明道只做一意說。明道說這般底,說得條暢直截。( �1�0 淵録)

問“君子進德脩業。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誠所以居業”云云,曰:“這‘忠信'二字,正是《中庸》之‘反諸身而誠',《孟子》之‘反身而誠'様‘誠'字,是知得真實了,知得誠然是如此,更攧撲不碎了,只欠下手去做。在‘脩辭立誠'則是真下手去做,‘忠信'是知得到那真實極至處了,‘脩辭立誠'是做到那真實極至處。若不是真實知得,進箇甚麽?前頭黒窣窣地,如何地進得去?既知得,若不真實去做,那箇道理也只懸空在這裏,無箇安泊處;所謂‘忠信',也只是虚底道理而已。這裏極難說,湏是合《中庸》‘反諸身而誠'與《孟子》‘反身而誠'諸處看。(舊又見先生說:“《孟子》‘有諸己之謂信',是《易》中所謂‘忠信',非‘主忠信'之‘忠信'也。”)若看不透,且休,待他時看。而今止是這‘忠信所以進德'一節看未得,所以那‘脩辭立誠'一段也看未得。”又問:“所以只說‘脩辭'者,只是功夫之一件否?”曰:“言是行之表,凡人所行者無不發出來,也是一件大事。”又曰:“‘忠信'是始,‘脩辭立誠'是終。‘知至至之'是忠信進德之事,‘知終終之'是居業之事。”問:“‘至之'是已至其處否?”曰:“未在。是知得那至處,方有箇向望處,正要行進去。‘知終終之'是已至其處了,終之而不去。”又問:“‘忠信所以進德',(止)‘居業也',可以做聖人事否?”曰:“不可。所以進德,正是做工夫處。聖人則不消說忠信了,只說得至誠。”問:“如此則皆是學者事?”曰:“然。這裏大槩都是學者事。”問:“頃見某人言,乾卦是聖人事,坤卦是賢人事,不知是否?”曰:“熹不見得如此,便是這物事勞攘。如說他是聖人事,它這裏又有說學者處。如初九‘潛龍勿用,子曰'云云,也可以做聖人事。九二曰云云,也可以做聖人說。及至九三,便說得勞攘,只做得學者事矣。”問:“内卦以德學言,外卦以時位言,此却定。”曰:“然。”(沈僴録)

“忠信所以進德”,是乾健工夫,盖是剛健粹精,兢兢業業,日進而不自已,如活龍然,精彩氣熖自有不可及者。“直内方外”,是坤順工夫,盖是固執持守,依文案本底做將去,所以為學者事也。又云:“說《易》 只是阴阳,说乾坤 只是健順,如此議論,更無差錯。”(萬人傑録)

問:“乾九二說聖人之德已備,何故九三又言‘進德脩業,知至至之'?”曰:“聖人只逐爻取象,此不是言德學節次,是言居住節次。六爻皆是聖人之德,只所處之位不同。初爻言‘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悶,不見是而无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潛龍也',已是說聖人之德了,只是潛而未用耳。到九二,却恰好其化已能及人矣,正是臣位,所以處之而安。到九三,居下卦之上,位已髙了,那時節無可做,只得恐懼、進德、脩業,乾乾不息,此便是伊周地位。到九四,位便乖,‘或躍在淵',伊川謂‘淵者,龍之所安',恐未然。田是平所在,縱有水,亦淺。淵是深處不可測。躍,離乎行而未至乎飛。行尚以足,躍則不以足。一跳而起,足不踏地,跳得便天上去,不得依舊在淵裏,皆不可測。下離乎行,上近乎飛。‘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不似九二安穩。此是進退不得,皆不由我,只聽天時了。以聖人言之,便是舜歷試,文王三分有二,湯武鳴條牧野。到上九,又亢了。看來人處天運中,無一時閑。吉凶悔吝,一息不曽停,如大車一般,一恁衮將去。聖人只隨他恁地去,看道理如何。這裏,則將這道理處之;那裏,則將那道理處之。”

“進德脩業”,四字煞包括道理。德 是就心上说,业 (21)是就事上說,忠信是心中誠實。“脩辭立誠”,是誠處有真實底道理。“進德脩業”最好玩味。用九盖是說變。(黄顯子録)

林問:“乾九二,君德也,說聖人之德已備,何故到九三,又却說‘進德脩業,知至至之'?”答曰:“聖人逐爻取象,此不是言脩德節次,是言居地位節次。乾之六爻皆是聖人之德,只所處之位不同。初爻言‘不易乎世,不成乎名'云云,至‘潛龍也',已自是說聖人之德了,只是潛而未用耳。到九二,却恰好其化已能及人矣,又正是臣位,所以處之而安。到九三,居下卦之上,位已髙了,那時節無可做,只得進德、脩業、乾乾、惕息、恐懼。到九四便乖,這處進退不由我了。‘或躍在淵',躍,已离乎行而未至乎飛。行尚以足,躍則不以足。一跳而起,不踏地,跳得便上天去,不得依舊在淵裏也。 渊是深处 (22)不可測。伊川道‘淵是龍之所安',某謂不是如此。田是平所在,縱饒有水也,却淺。淵則是深處,那箇不可測。下離乎行,上近乎飛。‘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不似九二安穩自在。此時進退,只聽天矣。以聖人言之,便是舜之歷試,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湯武鳴條牧野之事。九三是伊周地位,然已自是難 (23)了。看來人處天運中,無一時閑。跳得時,便做。有德無位,做不徹,亦不失為潛龍。吉凶悔吝,無一息停,如大車輪一般,恁地衮將去。聖人只隨他恁地去,看道理如何。在這裏,將這道理處之;那裏,則將那道理處之。”(徐 ? 録)

“忠信所以進德”,此段初只是解“終日乾乾”,是“終日對越在天”之義。下文因而說“天”字道理,其間有許多分别。如說“如在其上,如在其下”,亦只是實有此理,自然昭著。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噐。如今事物莫非天理之所在,然一物之中,其可見之形即所謂“噐”,其不可見之理即所謂“道”,然兩者未嘗相離,故曰“道亦噐,噐亦道”。於此見得透徹,則亦豈有今與後、己與人之間哉!(答黄 ?)

問:“《遺書》云‘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者,乾道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者,坤道也',謂之乾道者,有進脩不已之意;謂之坤道者,有安靜自守之意否?”曰:“也髣髴如此。但湏識得‘忠信所以進德'是如何。”楊仲思曰:“恐只是‘發己自盡,循物無違'。”曰:“此只是言應事接物者,却又是‘脩辭立其誠'了,”童伯羽曰:“只是存主誠實,以為進德之地。”曰:“如何便能忠信?也未見得下落處。”黄榦曰:“恐作内外分說。”又曰:“只是如《中庸》‘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曰:“也不必說得恁地髙。這忠信只是如《大學》誠意‘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湏見得如此了,則其獨自謹忠信。分明是自然實心,但不是先見得透徹,如何能存主得 ? 進德也。且如《中庸》‘誠之者,人之道',‘誠之'字,全似固執意思。然下文必 先擇善,而後可以固執。湏是先知始得。乾卦正從知處說,坤卦只從守處說。乾卦分明是先見得這箇透徹,便一直做將去。如‘忠信所以進德'至‘可與幾也',却是徑前做去,有勇猛嚴厲、斬截剛果之意。都是先見得,方 ? 恁地。如云‘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亦是這般剛決之意。所以生知者分明是合下見得透,忠信便是他,此處着力不得,更無使之忠信者。如乾之健,是他自然健,不是硬要他健得。坤卦則未到這地位,‘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未免謹貼把捉,有持守底意思在,不似乾卦見得來透徹。若此兩卦,二爻亦可見健順之義。聖人言語,或說得寛。湏是人自去裏面尋出,方有工夫。‘忠信所以進德',是看得它知處破。”(劉砥録)

伊川說“内積忠信”,“積”字說得好。熹“實其善”之說雖密,不似“積”字見得積在此而未見於事之意。

道夫問:“《易傳》云:‘内積忠信,所以進德也。'‘積'字又也似用力,如何?”曰:“正是用力,不用力如何得!乾卦雖如此,亦是言學。但乾是先知得透,故勇猛嚴厲,其進莫之能禦。”(劉砥録)

問:“《易》之‘忠信',莫只是實理否?”曰:“此說實理未得,只是實心。有實心,則進德自無窮。”(同上)

問“忠信所以進德”,曰:“‘忠信',熹嘗說是‘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是決定徹底恁地,這便 ? 進。人之所以一脚 进前,一脚 (24)退後,只是不曽真實做,如何得進。‘知至至之'是見得恁地,一向做去,故‘可與幾'。‘忠信進德'與‘知至至之,可與幾也',這幾句都是去底字;‘脩辭立其誠'與‘知終終之,可與存義',都是住底字。‘進德'是‘日日新',‘居業'是日日如此。”又云:“‘進德'是營度方架這屋相似,‘居業'是據見成底屋而居之。‘忠信'二字與别處說不同。”因舉“破釜甑,燒爐舎,持三日糧,示士卒必死,無還心”,“如此方 ? 厮殺。忠信便是有這心,如此方 ? 進德”。(林夔孫録)

道夫問“忠信所以進德,終日乾乾,君子當終日對越在天也”,曰:“此一段,只是解箇‘終日乾乾‘。在天之剛健者,便是天之乾;在人之剛健者,便是人之乾。其體則謂之《易》,這便是横渠所謂'坱然大虚,升降飛揚,未嘗止息'者。自此而下,雖有許多般,要之‘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噐',皆是實理。以時節分段言之,便有古今;以血氣肢體言之,便有人己,理却只是一箇理也。”(楊道夫録)

問:“《近思録》伊川言‘忠信所以進德,終日乾乾,君子當終日對越在天'一段,自‘浩然之氣'以上,自是說道。下而‘說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不知如何?”曰:“皆是明道體無乎不在。名雖不同,只是一理發出,是箇無始無終底意思。”(徐 ? 録)

先生曰:“‘忠信所以進德',忠信,實也。然從知上來,吾心知得是非端的是如此,心便實,實便忠信。吾心以為實然,從此做去,即是進德。脩辭處立誠,又是進德事。”(董銖録)

“忠信所以進德”至“君子當終日對越在天也”,這箇只是解一箇“終日乾乾”。“忠信進德,脩辭立誠”,便無間斷,便是“終日乾乾”,不必更說“終日對越在天”。下面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云云,便是說許多事,都只是一箇天。(葉賀孫録)

又問:“‘忠信所以進德',《本義》云:‘忠信,主於心者,無一念之不誠也。'既無不誠,則是成德,恐非進德之事。”曰:“ 忠信者 , 無一念之不誠。若有不實,如捕風捉影,更無下工處,德何由進。湏是表裏皆實,無一毫之偽,然後有以為進德之地 (25),德方日新矣。”又問:“‘脩辭無一言之不實',此易曉。‘居業'如何實?”曰:“日日如此行,是從生至死,常如此用工夫,無頃刻不相似。熹《本義》‘說見於事者'。”又曰:“‘知崇禮卑',亦此意。‘知崇',進德之事也;‘禮卑',居業之事也。進謂日見其進,居謂常而不厭。”(沈僴録)

賀孫問:“夜來,問:‘忠信所以進德,終日乾乾,君子當終日對越在天',詳此一段意,只是體當這箇實理。雖說出有許多般,其實一理也。”曰:“此只是解‘終日乾乾',故說此一段。從‘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說起。雖是無聲臭,其闔闢變化之體,則謂之易。然所以能闔闢變化之理,則謂之道。其功用著見處,則謂之神。此皆就天上說。及說到其‘命于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脩道則謂之教',此是就人身上說。”

“忠信進德”,便是意誠處。至“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然後有地可據,而無私累牽擾之患,其進德孰禦!(此 段 先生親筆也。楊道夫録)

問:“‘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必大竊疑居業當兼言行言之,今獨曰‘脩辭',何也?”曰:“此只是上文意。人多因語言上,便不忠信。”(不忠信,首先是言語。)因言:“忠信進德,便只是《大學》誠意之說。‘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有此根本,德方可進。脩辭,只是‘言顧行,行顧言'之意耳。”(吴必大録)

問:“《易》只言‘忠信所以進德',而孔子答子張崇德之問,又及於‘徙義'者,是使學者於所存、所行處兩下都做工夫否?”先生曰:“忠信是箇基本,‘徙義'又是進處。無基本,徙進不得;有基本矣,不‘徙義',亦無縁得進。”(輔廣録)

“忠信所以進德”,忠信是實,其心之所發。(吕煇録)

“忠信所以進德”,只是着實,則德便自進。居,只是常常守得,常常做去。( �1�0 淵録)

業,只是這箇業。今日“脩辭立其誠”,明日又“脩辭立其誠”。(同上)

“君子進德脩業,忠信所以進德也,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忠信,猶言實其善之謂,非“主忠信“與朋友交,言而有信”之“忠信”也。能實其為善之意,自是住不得,德不期進而自進,猶饑之欲食,自是不可已。進德則所知所行,自進而不已;居業則只在此住了不去。只着“進”字、“居”字可見。進者,自新而不已;居者,一定而不易。“忠信進德,脩辭立誠居業”,工夫之條件也;“知至至之,可與幾。知終終之,可與存義”,工夫之功程也。此一段,只是說“終日乾乾”而已。

“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忠信是根,有此根便能發生枝葉。業是外面有端緒者。(鍾震編次)

道夫問:“‘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誠所以居業',這是知得此理後,全無走作了,故直拔恁地勇猛剛健做將去,便是乾道。資敬義夾持之功,不敢有少放慢,這是坤道。”曰:“意思也是恁地。但乾便帶了箇知底意思,帶了箇健底意思。所謂‘進德',又是他心中已得這箇道理了。到坤,便有箇順底意思,便只蒙乾之知,更不說箇‘知'字,只說敬義夾持做去底已後事。”道夫問:“‘敬以直内',若無‘義以方外',也不得。然所謂‘義以方外'者,只是見得這箇道理合當恁地,便只斬截恁地做將去否?”曰:“見不分曉,則圓後糊塗,便不方了。‘義以方外',只那界限便分别,四面皆恁地平正。”(楊道夫録)

或問:“脩業,德亦有進否?”曰:“進德只就心上言,居業是就事上言。忠信,‘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直是事事物物皆見得如此,純是天理,則德日進。不成只如此了却。‘脩辭立誠',就事上理 ?,‘ 所以居業也'。進則日見其新,居則常而不厭。”(葉賀孫録)

黄顯子問:“‘忠信所以進德也,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上面‘忠信'與‘脩辭立誠',未是工夫,到下面方是工夫,是否?”曰:“‘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如何未是工夫?只上面‘忠信'與‘脩辭立誠',便是材料;下面‘知至,知終',惟有實了,方 ? 如此。大抵以忠信為本。忠信只是實,若無實,如何 ? 進。如播種相似,須是實有種子下在泥中,方會日日見發生。若把箇空殻下在裏面,如何 ? 發生?即是空道理,湏是實見得。若徒將耳聽過,將口說過,濟甚事?忠信所以為實者,且如孝,湏實是孝,方始那孝之德一日進一日;如弟,湏實是弟,方始那弟之德一日進一日。若不實,却自無根了,如何 ? 進?今日覺見恁地去,明日便漸能熟。明日方見有一二分,後日便見有三四分,意思自然覺得不同。‘立其誠',誠依舊便是上面忠信。‘脩辭',是言語照管得到,那裏面亦湏照管得到。‘居業',是常常如此,不少間斷。德是得之於心,業是見之於事。‘進德',是自覺得意思,一日强似一日,一日振作似一日,不是外面事,只是自見得意思不同。業是德之事也,德則欲日進,業要終始不易,居是存而不失之意。‘可與幾',是見得前面箇道理,便能日進向前去。‘存義',是守這箇義,只是這箇道理,常常存在這裏。‘可'是心肯之義,譬如昨日是無柰何勉强去為善,今日是心肯意肯要去為善了。”(葉賀孫録)

“忠信所以進德也,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先生曰:“忠信者,能實其善之。其欲善也,如‘好好色';其惡惡也,如‘惡惡臭'。人能如此,則其德不期進而進矣。知之所至,力必至之,故曰‘知至至之';不待已至,而必知其將至,故曰‘可與幾也'。”(精舍所聞)

問“忠信進德”一段,先生云:“‘忠信'是心中所發,真見得道理如此,‘如惡惡臭,好好色'一般。‘脩辭立誠'是就事上說,欲無一言之不實也。”問:“脩辭也只是舉一端而言否?”先生云:“言者行之表,故就言上說。”又云:“‘知至至之'是屬‘忠信進德'上說,盖真見得這道理,遂求以至之。‘知終終之'是屬‘脩辭立誠'上說,盖是已行到那地分了,遂守之而不失。”又云:“‘忠信進德'是見箇‘脩辭立誠'底道理,‘脩辭立誠'是行箇‘忠信進德'底道理。”

“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一段,先生曰:“這‘忠信'如‘反身而誠',‘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恁'地底地位,是主學者而言。在聖人則為至誠,忠信不足以言之也。忠信是二十分真箇見得這道理决然是如此,更攧撲不破了。既見得如此,便有箇進處,所以曰‘進德'。‘脩辭立誠'便是真箇做得, (26)真箇如此去做,所以曰‘居業'。然而‘忠信'便是見得‘脩辭立誠'底許多道理,‘脩辭立誠'便是居那‘忠信'底許多道理。盖是見得分明,方有箇進處,若不曽見得分明,則從何處進?黑窣窣地,進箇甚麽?然只見得箇道理是如此,却又不去做,便是空見得,如不曽見相似。‘知至至之'如‘忠信進德'底意思,盖是見得在那裏,如望見在那裏相似,便要到那裏,所以曰‘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如‘脩辭立誠'底意思,盖已是在這裏做,硬要做到那裏,所以曰‘可與存義'。若只是見得不去行時,也如何存得許多道理?惟是見得而又能行,方可以存義也。”又問:“‘忠信'至‘可與存義也',如‘思而不學'底意思否?”曰:“也略是這些意思,但這箇大不湏恁地說了。”(吕煇録)

“‘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乾道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坤道也”,先生看必大之說,曰:“近之。然乾體健,坤體順。篤實輝光是乾之道,故曰‘忠信進德,脩辭立其誠',皆健之義;虚順涵養是坤之道,曰敬曰義,皆虚也,故曰‘陽實隂虚'。”(吴必大録)

“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如何是乾德,只是健底意思,恁地做去?“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如何是坤德,只是順底意思,恁地收斂?

問:“先生謂‘“克已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如何?”曰:“仲弓資質温粹,顔子資質剛明。‘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為人由已,而由人乎哉!'顔子之於仁,剛健果决,如天旋地轉,雷動風行做將去!仲弓則自斂藏嚴謹做將去。顔子如創業之君,仲弓如守 成之 君。顔子如漢髙祖,仲弓如漢文帝。”(輔廣録)

劉砥問:“‘忠信所以進徳,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者,乾道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者,坤道也。乾道恐是有進脩不已之意,坤道是安靜正固之意否?”曰:“大畧也是如此。但湏識得‘忠信所以進德'是如何。”仲思曰:“恐只是‘發己自盡,循物無違'。”曰:“此是言應事接物者,却又依舊是‘脩辭立其誠'了。”伯羽曰:“恐是存主誠實,以為進德之地。”曰:“如何便能‘忠信'?仲思所說,固只是見於接物。蜚卿所說,也未見下落處。”直卿曰:“恐作内外分說,如《中庸》所謂‘大德敦化,小德川流'。”曰:“也不必說得恁地髙。這只是‘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則其獨自謹矣。”(童伯羽録)

銖因問:“‘“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乾道是健決意,坤道是確守意?”先生曰:“顔子是近前與它一刀兩斷;仲弓是一面自守,久而賊自遁去。此亦只是一箇道理。聖人教人,因其資之髙下,故不同。要之,用功成德則一耳。”(董銖録)

袁子節問:“‘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先生云:“乾道奮發而有為,坤道靜重而持守。”(潘時舉録)

“敬義夾持直上,逹天德自此”,表裏夾持,更無東西走作去處,上面只更有箇天德。“忠信所以進德,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者,乾道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者,坤道也,只是健順。又曰:“非禮勿視聽言動者,乾道;‘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者,坤道。”又曰:“公但看進徳立誠,是甚麽様强健!”(葉賀孫録)

問:“‘忠信所以進德',‘脩業',如何是乾德?‘敬以直内',如何是坤德?”曰:“‘忠信所以進德'是健底意思,是硬立脚做去;‘敬以直内'是順守意思,是恁地收斂做去。”(徐 ? 録)

又問:“‘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先生云:“乾道者是見得善惡精粗分明,便一刀兩段斬截了;坤道便順這一邉做將去,更不犯着那一邉。”又云:“乾道如創業之君,坤道是繼體守 成之 君。”(吕煇録)

問:“‘“克己復禮”,乾道也。'此莫是知至已後工夫否?”曰:“也不必如此說。只見得事,且就一事上克去,便是克己。終不成說道我知未至,便未下工夫!若以《大學》之序言之,誠意固在知至之後,然亦須隨事脩為,終不成說道知未至,便不用誠意、正心!但知至已後,自不待勉强耳。”(錢本之録)

問:“顔子問仁與仲弓問仁處,看來仲弓才質勝似顔子。”曰:“陸子靜向來也道仲弓勝似顔子,然却不是。盖‘克已復禮',乾道也,是喫一服藥便效。‘主敬行恕',坤道也,是服藥調護,漸漸消磨去。公看顔子有極大力量,一‘克己復禮'便了!仲弓只是循循做將去底,如何有顔子之勇!”祖道曰:“雖是如此,然仲弓好做中人一箇準繩。至如顔子,學者力量打不到,不如且學仲弓。”先生曰:“不可如此立志。推第一等與别人做。顔子雖是勇,然其着力下手處也可做。”因舉釋氏云,有一屠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底事。或曰:“如‘不遷、不貳',却是學者難做底。”曰:“重處不在怒與過,只在‘遷'與‘貳'字上看。今不必論怒與過之大小,只看‘不遷、不貳'是甚模様。”又云:“貳,不是一二之‘二',是長貳之‘貳'。盖一箇邉又添一箇,此謂之貳。”又問:“‘守之也,非化之也',如何?”曰:“聖人則却無這箇。顔子則疑於遷貳與不遷貳之間。”又問:“先生適說:‘“克己復禮”,是喫一服藥便效。'可以着力下手處,更望力為開發。”曰:“非禮勿視、勿聽、勿言、勿動處,便是克己。盖人只有天理人欲。日間行住坐卧,無不有此二者,但湏自省察。譬‘坐如尸,立如齊',此是天理當如此。若坐欲縱肆,立欲跛倚,此是人欲了。至如一語一黙,一飲一食,盡是也。其去復禮,只爭這些子。所以禮謂之‘天理之節文'者,盖天下皆有當然之理。今復禮,便是天理。但此理無形影,故作此禮文,畫出一箇天理與人看,教有規矩可以憑 ?, 故謂之‘天理之節文'。有君臣,便有事君底節文;有父子,便有事父底節文;夫婦長幼朋友,莫不皆然,其實皆天理也。天理人欲,其間甚微。於其發處,子細認取那箇是天理,那箇是人欲。知其為天理,便知其為人欲。既知其為人欲,則人欲便不行。譬如路然,一條上去,一條下去,一條上下之間。知上底是路,便行;下底差了,便不行。此其所操豈不甚約,言之豈不甚易!却是行之甚難。學者且恁地做將去,久久自然安泰。人既不隨私意,則此理是本來自有底物,但為後來添得人欲一段。如‘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長,無不知敬其兄',豈不是本來底。却是後來人欲肆時,孝心便失了。然而豈真失了?於靜處一思念道,我今日於父兄面上孝敬之心頗虧,則此本來底心便復了也。只於此處牢把定其功,積久便不可及。”(同上)

夫子告顔淵之言,非大段剛明者不足以當之。苟為不然,只是就告仲弓處着力。告仲弓之言,只是淳和底人皆可守。這兩節一似《易》之乾,一似《易》之坤。聖人於乾說“忠信所以進德也,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說得煞廣闊;於坤,只說“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止縁乾是純剛健,坤是純和柔之德。

(《文公易說》卷十六,王天宗标点)

《语类》无“九四”二字。

《语类》为“得”。

原误为“ 又”,据《文公文集》补正。

原为“明四”,据《文公文集》补正。

《文公文集》为“居”。

原缺“隙”,据《文公文集》补正。

原缺“以附”,据《文公文集》补正。

原缺“为先后之”,据《文公文集》补正。

原缺“进德,身则”,据《文 公文集》补正。

原缺 “与周公“继日待旦””,据《文公文集》补正。

原缺“循理而行”,据《文公文集》补正。

原缺“二出”,据《晦庵集》补正。

原缺“地”,据《晦庵集》补正。

原缺“過矣”,据《晦 庵集》补正。

原缺“ 正疑其不能無病,詳考從上聖賢以及程氏之說, ”据《 文公文集 》补正。

原缺“至”,据《语类》补正。

原缺“不肯”,据《语类》补正。

《语类》做“出”。

《语类》做“丁”。

原缺“ 只是阴阳,说乾坤 ”,据《语类》补正。

(21)原缺“ 是就心上说,业 ”据《语类》补正。

(22)原缺“ 渊是深处 ”,据《语类》补正。

(23)《语类》做“离”。

(24)原缺“ 进前,一脚 ”,据《语类》补正。

(25)“ 然後有以為進德之地 ”,原有错简,据《语类》补正在此。

(26)原有“如此又云”,据《语类》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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