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昭告於先聖至聖文宣王、先師兖國公、先師鄒國公:熹恭惟六經大訓,炳若日星,垂世作程靡有終極。不幸前遭秦火煨燼之厄,後罹漢儒穿鑿之謬,不惟微詞奥 旨 莫得其傳,至於篇帙之次,亦復殽亂。遥遥千載,莫覺莫悟,惟《易》一經,或嘗正定。而熹不敏,又嘗考之《書》、《詩》,而得其小序之失,參稽本末,皆有明驗。私竊以為,不當引之以冠本經聖言之上。是以不量鄙淺,輒加緒正,刋刻布流,以曉當世。工以具告,熹适病卧,不能拜起,謹遣從事敬奉其書,以告于先聖先師之廷。神靈如在,尚鑒此心,式相其行,萬世幸甚。謹告。(刋四經成告先聖文) 近刋伯恭所定《古易》頗可觀,尚未竟。少俟斷手,即奉寄。但恐抱膝長嘯人,不讀此等俗生鄙儒文字耳。(答陳亮) 《古易》旣畫全卦,繫以《彖辭》,又再畫本卦,分六爻而繫以爻辭,似渉重複。且覆卦之法,不知何所攷據?近歲林栗侍郎乃有此說,然其法又與所論小異,不知曾見其書否?渠亦自以為先儒未發之秘,則是古未嘗有是說也。且如所論以用九為少陽、用六為少隂,如此則當為用七、用八矣,何九、六之有乎?此與《啓蒙》陋說正相南北,不審今當定從何說?因筆幸見喻也。(答吳仁傑) 吕伯恭頃嘗因晁氏本更定《古易》十二篇,攷訂頗詳。然據淳于俊之說,便以今王弼《易》為鄭康成《易》,嘗疑其未安。今得所示,分别鄭、王二本,乃有歸着,甚善。然不知别有何證據也。(同上) 問:“《易》 疏 論《連山》、《歸藏》,一以為伏羲、黄帝之書,一以為夏、商之書,未知孰是?”答云:“無所攷,當闕之。”(答林學蒙) 問:“論上下二經為文王所分,果可信否?”答云:“亦不必論。”(同上) 今欲正之,莫若討論諸經之說,各立家法,而皆以注 疏 為主。如《易》則兼取胡瑗、石介、歐陽脩、王安石、邵雍、程頤、張載、吕大臨、楊時。(學校貢舉私議) 濂溪說:“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藴,因卦以發。”《易》本未有許多道理,縁有此卦,遂將許多道理搭在上面,所謂“因卦以發”也。(舒髙錄) “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藴,因卦以發”,精,是聖人本意;蘊,是偏旁帶來道理。如《春秋》,聖人本意,只是載那事,要見世變:“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見得是非美惡曲折,便是“因卦以發”底。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聖人本意底;如文言、繫辭等,孔子之言,皆是因而發底,不可一例作重看。 “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藴,因卦以發”,濂溪看《易》,却看得活。(黄顯子錄) 問“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藴,因卦以發”,曰:“精,是精微之意;藴,是包許多道理。藴,如‘衣敝緼袍'之‘緼'。”又問:“伏羲始畫,而其藴亦已發於此否?”曰:“謂之已具於此則可,謂之已發見於此則不可。方其初畫,也未有今《易》中許多事。到得文王、孔子推出來,而其理却亦不出乎始畫也。雖後聖有作,更作 ? 本《易》,亦不能外此。邵氏《經世書》,雖其數至於不可窮,亦只起於此一畫也。”(劉砥錄) 問:“《遺書》載明道語,便自然灑落明快。”曰:“自是他見得容易。《伊川易傳》却只管脩改,晚年方出其書。若使明道作,想無許多事。嘗見門人有祭明道文云:‘先生欲著洛書,有志未就。'不知其書要如何作。”(廖徳明錄) 明道言:“其體則謂之‘易'(此便是心),其理則謂之道(此是性),其用則謂之神(此是情)。”此三句是說自然底。下一句云“其命于人則謂之性”,此是就人上說。謂之“命于人”,這“人”字,便是“心”字了。 “以其體謂之‘易',以其理謂之道”,這正如心、性、情相似。“易”便是心,道便是性。“易”,變易也,如奕碁相似。寒了暑,暑了寒,日徃而月來,春夏為陽,秋冬為隂,一隂一陽,只管恁地相易。(葉賀孫錄) “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以人言之,其體謂之心,其理謂之性,其用謂之情。體,非“體、用”之謂。(同上) “其體則謂之‘易'”,如何看“體”字?“體”,是體質之“體”,猶言骨子也。天地之間,隂陽交錯,而實理流行,蓋與道為體也。 “易”、道、神,便如心、性、情。(黄顯子錄) 程子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人傑謂:“隂陽闔闢,屈伸往來,則謂之‘易';皆是自然,皆有定理,則謂之道;造化功用,不可測度,則謂之神。”程子又曰:“其命於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脩道則謂之敎,只是就人道上說。”人傑謂:“《中庸》大 旨, 則‘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是通人物而言; ‘脩道之謂敎',則聖賢所以扶世立敎,垂法後世者,皆是也。”先生云:“就人一身言之,‘易',猶心也;道,猶性也;神,猶情也。”翌日再問云:“旣就人身言之,却以就人身者就天地言之,可乎?”先生曰:“天命流行,所以主宰管攝是理者,即其心也;而有是理者,即其性也,如所以為春夏,所以為秋冬之理是也;至於發育萬物者,即其情也。”(萬人傑錄) 黄顯子有書,先生示人傑。人傑云:“其說名義處,或中或否。蓋彼未有實功,説得不濟事。”先生曰:“也須要理會。若實下工夫,亦須先理會名義,都要着落。彼謂‘“易”者心之妙用,太極者性之本體',其說有病。如明道所謂‘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方說得的當。然伊川所謂‘體'字,與‘實'字相似,乃是該體用而言。如隂陽動靜之類,畢竟是隂為體,陽為用,靜而動,動而靜,是所以為‘易'之體也。”人傑云:“ 向見 先生云,體是形體,却是着形氣說,不如說該體用者為備耳。”先生曰:“若作形氣說,然却只說得一邊。惟說作該體用,乃為全備,却統得下面‘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兩句。”(萬人傑錄) 正淳又問:“‘其體謂之“易”',只隂陽往來屈伸之義,是否?”曰:“說義即不是,只隂陽屈伸便是形體。”(吳必大錄) 銖問:“‘“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如何看‘體'字?”先生曰:“‘體',是體質之‘體',猶言骨子也。‘易'者,隂陽錯緫,交換代易之謂,如寒暑晝夜,闔闢往來。天地之間,隂陽交錯,而實理流行,蓋與道為體也。寒暑晝夜,闔闢往來,而實理於是流行其間,非此則實理無所頓放。猶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有此五者,而實理寓焉。故曰‘其體則謂之“易”',言‘易'為此理之體質也。”(程子解“逝者如斯,不舎晝夜”,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已,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為體。”集註曰:“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即是此意。董銖錄) 《易》之為書,更三聖,而制作不同。若包羲氏之象,文王之辭,皆依卜筮以為敎,而其法則異。至於孔子之賛,則又一以義理為敎,而不專於卜筮也。是豈其故相反哉?俗之淳漓旣異,故其所以為敎為法不得不異,而道則未嘗不同也。然自秦、漢以來,攷象辭者,泥於術數,而不得其弘通簡易之法;論義理者,淪於空寂,而不適乎仁義中正之歸。求其因時立敎,以承三聖,不同於法同於道者,則惟 伊川 先生程氏之書而已。 後之 君子,誠能日取其一卦若一爻者,熟復而深玩之,如已有疑,將決於筮而得之者,虚心端意,推之於事,而反之於身,以求其所以處此之實,則於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將無所求而不得。邇之事父,逺之事君,亦無處而不當矣。華山皇甫斌嘗讀其書而深好之,蓋嘗大書深刻,橅以予人,惟恐傳者之不廣而讀者之不多也。顧猶來請其所以讀之之說,熹不得讓,輙書此以遺之。淳熙六年秋八月丙戌朔新安朱熹謹書。(書 伊川 先生《易傳》後) 所說《易傳》極有難記當處。蓋經之文義,本自寛平,今傳却太詳密,便非本意,所以只舉經文,則傳之所言提挈不起,貫穿不來,須是於《易》之外别作一意思讀之方得,其極尋常。每欲將緊要處逐項抄出,别寫為一書,而未暇。大抵讀書求義,寧略毋詳,寧踈毋密,始有餘地也。(詳故碎,密故拘。答張洽) 《詩》、《書》略看訓詁,解釋文義令通而已,却只玩味本文。其道理只在本文,下面小字儘說,如何會過得他?若《易傳》,却可脫去本文。程子此書,平淡地慢慢委曲,說得更無餘藴。不是那敲磕逼匝 ①出底,義理平鋪地放在面前。只如此等行文,亦自難學。如其他峭拔雄健之文,却可做;若《易傳》样淡底文字,如何可及!(吳必大錄) 《易傳》,須先讀他書,理會得義理了,方有入路,見其精密處。蓋其所言義理極妙,初學者未曾使着,不識其味,都無啓發。如《遺書》之類,人看着却有啓發處。非是《易傳》不好,是不合使未當看者看。須是已知義理者,得此便可磨礲入細。此書於學者非是啓發工夫,乃磨礲工夫。(吳必大錄) 傅至叔言:“伊洛諸公文字,說得不恁分曉,至先生而後大明。”先生曰:“他一時間都是英才,故撥着便轉,便只須恁地說。然某於文字,却只是依本分解注。大抵前聖說話,雖後面便生一箇聖人,有未必盡曉他說者。蓋他那前聖,是一時間或因事而言,或生 ②一見而立此說。後來人却未見他當時之事,故不解得一一與之合。且如伊川解經,是據他一時所見道理恁地說,未必便是聖經本 旨。 要之,他那箇說,却又是好說。且如《易》之‘元亨利貞',本來只是大亨而利於正。雖有亨,若不正,則那亨亦使不得了。當時文王之意,袛是為卜筮設,故袛有‘元亨',更無有不元亨;袛有‘利貞',更無不利貞。後來夫子於 彖 ③旣以‘元亨利貞'為四徳,又於《文言》復以為言,故後人袛以為四徳,更不做‘大亨利貞'說了。《易》只是為卜筮而作,故《周禮》分明言太卜掌《三易》:《連山》、《歸藏》、《周易》。古人於卜筮之官立之,凡數人。秦去古未逺,故《周易》亦以卜筮得不焚。今人纔說《易》是卜筮之書,便以為辱累了《易》;見夫子說許多道理,便以為《易》只是說道理。殊不知其言‘吉凶悔吝'皆有理,而其敎人之意無不在也。夫子見文王所謂‘元亨利貞'者,把來作四箇說,道理亦自好,故恁地說,但文王當時未有此意。今若以‘元者善之長,亨者嘉之會,利者義之和,貞者事之幹',與來卜筮者言,豈不大糊塗了他!要之,文王者自不妨孔子之說,孔子者自不害文王之說。然孔子却不是曉文王意不得,但他又自要說一樣道理也。”(楊道夫錄) 程 先生《易傳》義理精,字數足,無一毫欠闕。 他人着工夫补缀,亦安得如此自然! ④只是於本義不相合。《易》本是卜筮之書, 卦辞 、 爻辞无所不包,看人如何用。 ⑤程 先生只說得一理。(楊與立編) 《程易》言理甚備,象數却欠在。(楊與立編) 伯恭謂:“《易傳》理到語精,平易的當,立言無毫髮遺恨!”此乃名言。(同上) 《易傳》不看本文,亦自成一書。(同上) 問:“讀《易》,若只從伊川之說,恐太見成,無致力思索處。若用己意思索立說,又恐渉狂易僭越。浩近看《易》,主以伊川之說,叅以横渠溫公、安定荆公、東坡漢上之解,擇其長者抄之,或足以己意,可以如此否?”先生曰:“吕伯恭敎人只得看《伊川易》,也不得致疑。熹謂若如此看文字,有甚精神?却要我做甚!”浩曰:“伊川不應有錯處。”先生曰:“只說道理決不錯,只恐於文義名物也有未盡。”又曰:“公看得諸家說如何?”浩曰:“各有長處。”先生曰:“東坡解《易》,大體最不好。然他却會作文,識句法,解釋文義,必有長處。”(邵浩錄) 伊川之學在《易傳》,不必他求也。孔子刪《詩》、定《書》、繫《周易》、作《春秋》,而其徒又述其言以為《論語》,其言反復證明,相為表裏,未聞其以此而廢彼也。 《易傳》,所自作也;《語錄》,他人作也。人之意,他人能道者何哉?如是,作孔氏之門亦可以專治《春秋》而遂廢《論語》矣,而可乎? 伊川 先生為《中庸解》,疾革,命焚於前。門人問焉,伊川曰:“某有《易傳》在足矣,何以多為?”嘗見别本記:或問和靖:“據《語錄》,先生自言《中庸》已成書,今其書安在?”和靖曰:“先生自以為不滿意而焚之矣。”此言恐得其眞。若無所不滿於其意,而專恃《易傳》,逆廢《中庸》,吾恐先生之心不如是之隘也。(並辨尹和靖手筆) 程氏髙弟尹公嘗謂《易傳》乃夫子自著,欲知其道者,求之於此足矣,不必旁觀他書。蓋《語錄》或有他人所記,未必盡得先生意也。又言先生踐履盡一部《易》,其作《傳》,只是因而寫成,此言尤有味。試更思之。若信得及,試用年歳之功,屏去雜學,致精於此,自當有得,始知前日所謂蘇、程之室者,無以異於雜薫蕕、冰炭於一器之中,欲其芳潔而不汙,蓋亦難矣。(答程洵) 《易傳》是伊川所自作者,其他《語錄》是學者所記。故謂只當看《易傳》,不當看《語錄》。然而夫子所自作者《春秋》而已,《論語》亦門人所記。謂學夫子者只當看《春秋》,不當看《論語》,可乎?(吳必大錄) “尹和靖言看《語錄》,伊川云:‘某在,何必看此?'此語如何?”先生云:“伊川在,便不必看;伊川不在了,如何不看!只是門人所編,各隨所見淺深,却要自家分别他是非。前輩亦有言不必觀《語錄》,只看《易傳》等書自好。天下亦無恁地道理,如此,則只當讀六經,不當看《論語》、《孟子》矣。”(廖謙録) 《程氏易傳》難看,其用意精密,道理平正,更無抑揚。若能看得有味,則其人亦大段知義理矣。蓋《易》中說理,是豫先說下箇未曾有底事,故乍看甚難。不若《大學》、《中庸》有箇凖則,讀着便令人識蹊徑。《詩》又能興起人意思,皆易看。如謝顯道語論却有啓發人處。雖其說或失之過,然識得理後,却細密商量令平正也。(萬人傑録) 《易傳》平淡縝密,極好看,然亦極難看。大抵講學須先有一入頭處,方好下工夫。( 答胡大時) 《易傳》且熟讀,未論前聖作《易》本 旨, 且看得 程 先生意思,亦大有益,不必更雜看。大抵先儒於《易》之文義多不得其綱領,雖多看亦無益。然此一事卒難盡說,不若且看《程傳》,道理却不錯也。(答胡季隨) 《易傳》明白,無難看處。但此是先生以天下許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將作易看,即無音味。須將來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處耳。(同上) 且讀《易傳》,甚佳。但此書明白而精深、易讀而難曉,須兼《論》、《孟》及《詩》、《書》明白處讀之,乃有味耳。(答符復) 因記頃年汪端明說沈元用問尹和靖 伊川 先生《易傳》何處是切要處,尹云:“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此是最切要處。”後舉似 李 先生,先生曰:“尹說固好,然須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處,方始說得此話。若學者未曾子細理會,便與他如此說,豈不悞他!”某聞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無實,全不濟事,自此讀書益加詳細云。(偶讀謾記) 問:“《程傳》大槩將三百八十四爻做人說,恐通未盡否?”先生云:“也是。則是不可裝定做人說看,看占得如何。有就事言者,有以時節言者,有以位言者。以吉凶言之則為事,以終始言之則為時,以髙下言之則為位,隨所作而看皆通。《繫辭》云:‘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豈可裝定做人說?” 或有咎伊川著書不以示門人,再三誦之,先生不以為然也。因坐復歎,先生曰:“公恨伊川著書不以示人,某獨恨 当时提撕他不紧。故 ⑥當時門人弟子布在海内,炳如日星,自今觀之,皆不滿人意。只如《易傳》一書散滿天下,今家置而人有之,且道誰曾看得他箇!果有得其意者否?果曾有行得他箇否?”( 楊道夫錄) 伯恭多勸人看《易傳》,一禁禁定,更不得疑着。局定學者,只得守定此箇義理,固是好。但縁此使學者不自長意智,何縁 會 有聦明!(吳必大錄) 先生問必大及二友:“俱嘗看《易傳》,看得他如何是好?何處是緊要?看他愛也不愛?愛者是愛他甚處?”必大等各對訖。先生曰:“如此,只是葫蘆提看,元不曾實得其味。此書自是難看,須經歴世故多,識盡人情物理,方看得入。蓋此書平淡,所說之事,皆是見今所未嘗有者。如言事君處及處事變患難處,今皆未嘗當着,可知讀時無味。蓋他說得闊逺,未有底事,預包載在此。學者須讀《詩》、《書》他經,自有箇見處,及曾經歴過前件此等事,方可以讀之,得其無味之味,此初學者所以未可便看。某屢問讀《易傳》人,往往皆無所得,可見此書難讀。如《論語》所載皆,是事親、取友、居鄉黨,目下便用得者,所言皆對著學者即今實事。《孟子》每章先言大 旨 了,又自下注脚。《大學》 則前面三句緫盡致知、格物而下一段綱目;‘欲明明徳'以下一段,又緫括了傳中許多事;一如鎻子骨,纔提起,便緫統得來。所以敎學者且看此二三書。若《易傳》,則卒乍裏面無提起處。蓋其間義理闊多,伊川所自發,與經文又似隔一重皮膜,所以看者無箇貫穿處。蓋自孔子作傳時,解‘元亨利貞'已與文王之詞不同,伊川之説又自與經文不相着。讀者須是文王自作文王意思看,孔子自作孔子意思看,伊川自作伊川意思看。況《易》中所言事物,已是譬喻,不是實指此物而言,固自難曉。伊川又别發明出義理來。今須先得經之本意了,則看《程傳》,便不至如門扇無臼,轉動不得。亦是一箇大底胷次,識得世事多者,方看得出。大抵《程傳》所以好者,其言平正,直是精密,無少過處,不比他書有抑楊,讀者易發越。如上蔡《論語》,義理雖未盡,然人多喜看,正以其說有過處,啓發得人,看者易入。若《程傳》,則不見其抑揚,略不驚人,非深於義理者未易看也。”(吳必大錄) 如《易傳》已為太詳,然必先釋字,次釋文義,然後推本而索言之。其淺深近逺,詳密有序,不如是之匆遽而繁雜也。大抵解經但可略釋文義名物,而使學者自求之,乃為有益耳。(答欽夫《孟子説疑義》) 伊川 先生晚年所見甚實,更無一句懸空説底語。今觀《易傳》可見,何嘗有一句不着實!(余大雅錄) 伊川晚年文字,如《易傳》,直是盛得水住!(同上) 伯恭謂:“《易傳》理到語精,平易的當,立言無毫髮遺恨!”此乃名言。今作文字不能得如此,自是牽强處多。(李閎祖錄) 新刻小本《易傳》甚佳,但籖題不若依官本作《周易程氏傳》。舊嘗有意,凡經解皆當如此,不以傳先乎經,乃見尊經之意。漢、晉諸儒經注皆如此也。後見朋友說晁景迂亦有此論,乃知前輩意已及矣。今日又得景迂《語解》,亦有好處。大抵北方之學終是近本實也。(答吕伯恭别紙) 程集荷借,及略看一二處,止是長沙初開本。如《易傳序》“沿流”作“泝流”、《祭文》“姪”作“猶子”之類,皆胡家以意改者。後來多所改正,可從子飛求之,殊勝此本也。(答張明仲) 問:“‘“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易'也,時也,道也,皆一也。自其流行不息而言之,則謂之‘易';自其推遷無常而言之,則謂之時;而其所以然之理,則謂之道。時之古今,乃道之古今;時之盛衰,乃道之盛衰。人徒見其變動之無常也,而不知其時之運也;徒見其時之運也,而不知其道之為也。道之為道,實造化之樞機、生物之根本,其隨其從,非有所随、有所從也,一氣運行,自有所不得已焉耳。所謂‘易有太極',其此之謂歟?一説:常處便是時,其變動不居、往來無窮者,易也;其所以然者,道也。一説:易,道之生也,故曰‘“易”,變易也'。然‘易有太極',故又曰‘隨時變易以從道也'。故伊川曰:‘君子順時,如影之隨形,可離非道也。'夏葛冬裘,飢食渴飲,豈有一毫人為加乎其間哉!隨時而已。時至自從,而不可須臾離也。以是知‘隨時變易以從道',三者雖若異名,而易之於道,初無兩物也。然自學者分上言之,苟未識夫所謂易,則時食而飲,時葛而裘,毫釐之差,其應皆忒,則將以何為道哉?又嘗以是思之,盡天下之變而已不自道者,其易之體歟?未嘗截然離析者,其斯之謂道歟?‘“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此指易而言,謂人事也。以理言之,一 ⑦流行而無窮,則時之遷移固自未嘗不隨其所當然而然也。當然而然,即從道也。就人言之,衆人不識易而不能體,則時既遷而不知,遂以倒行逆施而違其時之所當然。惟聖賢之流行無窮而識之體之,其身即易,故能變易以從道。所謂‘隨時變易以從道',猶曰‘時中'云耳。(道不可直謂之中,姑借“時中”而言耳。)未知是否?答云:“‘易'指卦爻而言,以乾卦之‘濳'、‘見'、‘躍'、‘飛'之類觀之,則‘隨時變易以從道'者可見矣。” 問:“‘“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易即道也,然以變易而得名。道者,自然不易之理也。從之者,亦適當之而已,非以此而從彼也。”荅曰:“易之所以變易者,固皆是理之當然。聖人作《易》,則因爻象之變灼見理之所當然者,而繫之辭,敎人以變易從道之方耳。如乾初則‘潛'、二則‘見'之類,皆‘随時變易以從道'之謂也。”(荅王遇) “‘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正謂伊川這般說話難曉。蓋他把這書硬定做人事 之書。他說聖人做這書,只為世間人事本有許多變樣,所以做這書出來。( ?淵 錄) “隨時變易以從道”,主卦爻而言,然天理人事皆在其中。今且以乾卦‘濳'、‘見'、‘飛'、‘躍'觀之,其流行而至此者易也,其定理之當然者道也。故明道亦曰“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而伊川又謂“變易而後合道,‘易'字與‘道'字不相似也”。又云:“人隨時變易,易何謂‘從道'?”曰:“此皆可以見其意矣。”( 答方士繇) 《易》中無一卦一爻不具此理,所以沿流而可以求其源也。(同上) 《易傳序》:“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觀會 通以行其典禮',則辭無所不備。”此是一箇理,一箇象,一箇辭。然欲理會理與象,又須就辭上理會。辭上所載,皆“觀會通以行其典禮”之事。凡於事物須就其聚處理會,尋得一箇通路行去。若不尋得一箇通路,只驀地行去,則必有礙。“典禮”,只是常事。“會”,是事之合聚交加難分别處。如庖丁解牛,固是“奏刀騞然,莫不中節”;若至那難處,便着些氣力,方得通。故《莊子》又說:“雖然,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莊子説話雖無頭當,然極精巧,說得到。今學者却於辭上看“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也。(葉賀孫錄) 劉問:“《孟子》所言‘有命焉,有性焉',看得將性、命做兩件。子思‘天命之謂性',又合性命為一。如何?”曰:“須隨聖賢文意看。《孟子》所謂‘命',是兼氣禀而言;子思專以天所賦而言。”又問:“《易》言‘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如何?”先生不答,少頃曰:“不要如此看文字。游定夫初見伊川,問‘隂陽不測之謂神',伊川曰:‘賢是疑了問,只揀難底問?'後來人便道游將難底問。大意要且將聖賢言語次第看,看得分曉,自然知得。伊川《易傳序》云:‘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此伊川喫緊為人處。”(徐 ? 錄) “君子而時中”,與《易傳》‘中重於正,正者未必中'之意同。正者且是分别箇善惡,中是恰好處。(林夔孫錄) 程子言:“《易》中只是言反復、徃來、上下。”這只是一箇道理。隂陽之道,一進一退,一長一消,反復、往來、上下,於此見之。(楊道夫錄) 某當初讀“自暴自棄”章,只恁地鶻突讀去。《伊川易傳》云“拒之以不信,絶之以不為”,當初也匹似閑看過。後因在舟中偶思量此,將《孟子》上下文看,乃始通串,方始說得是如此,亦温故知新之意。( 葉賀孫錄) 禮正在恰好處。泝而上之則儉為本,沿而下之則奢為末,當以《易傳》之言為正。 龟山發明得亦佳。(答吕祖儉) 《伊川易》 ? 有重疊處。(葉賀孫錄) 問:“《伊川易》說理太多。”曰:“伊川言:‘聖人有聖人用,賢人有賢人用。若一爻只 做一事,則三百八十四爻,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事。'也說得極好。然他解依舊是三百八十四爻,止做得三百八十四事用也。” 先生云:“傳注,惟古注不作文,却好看。只隨經句分說,不離經意,最好。 ? 亦然。今人解書,且圖要作文,又加辨說,百般生疑。故其文雖可讀,而經意殊逺。《程子易傳》亦作成文,說了又說。故今人觀者更不看本經,只讀傳,亦非所以使人思也。”(余大雅錄) 熹舊時讀書,專要揀好處看,到平平汎汎處,多闊略,後多記不得,自覺得也是一箇病。今有一般人,看文字却只模得些查滓,到有深意好處,却全不識!(此因有獻《易》說,多失伊川精義而言。葉賀孫錄) 故端殿上饒汪公鎮蜀時,常得此帖,又見邵溥所論而疑之,因錄見寄,而使審其眞偽。喜時為公言,楊遵道記先生嘗語:學者讀《易》,如素未讀,不曉文義,必先熟讀三家,然後却有用心處。其說正與此合。然味其言,固有抑揚,非以《易》之説為盡於三家所言也。此帖實出先生,溥言不足為病。且尋繹通貫之又云,眞讀書之法。近世學者閲理不精,正坐讀書太草草耳。(書 伊川 先生帖後) 看《易傳》,若自無所得,縱看數家,反被惑。 伊川 先生敎人看《易》,須只看王弼注,胡安定、王介甫解。今有《伊川傳》,只看此尤妙。 伊川敎人看《易》,以王輔嗣、胡翼之、王介甫三人易解看,此便是讀書之門庭。縁當時諸經都未有成說,所以學者乍難捉摸,故敎人如此。(沈僴錄) 伊川 先生與謝湜持正書曰:“若欲治《易》,請先尋繹令熟。且看王弼、 胡 先生、王介甫三家文字,令通貫。再三云,此是讀書要法。”(李閎祖錄) 秦、漢諸儒,解釋文義雖未盡當,然所得亦多。今且就分數處論之,則以為得其言而不得其意,予奪之際似已平允。若更於此一向刻核過當,却恐意思迫窄而議論偏頗,反不足以服彼之心,如向來所論《知言》不當言釋氏欲仁之病矣。大率議論要得氣象寛宏,而其中自有精密透漏不得處,方有餘味。如《易傳序》中說秦、漢以來儒者之弊,及令人看王弼、胡安定、王介甫《易》之類,亦可見矣。況此序下文反復致意,不一而足,不應猶有安於卑近之嫌也。又所謂“言雖近而索之無窮,指雖逺而操之有要”,自謂此言頗有含蓄,不審髙明以為何如?(答張敬夫) 問“《胡安定易》”,曰:“分曉正當,伊川亦多取之。”(黄顯子錄) 程子説胡安定解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眞看《易》之法。然《易傳》中亦有偏解作一事者。林艾軒嘗云:“伊川解經,有說得未的當處。此文義間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頭項則伊川底却是。”此善觀伊川者。(萬人傑錄) 趙卿所刻尹論甚精,鄙意却於跋語有疑,不知趙守扣其說否?蓋尹公本是告君子之言,今跋但以誨人為説,恐不類耳。又云伊川出《易説》七十餘家,不知伊川敎人果如此周遮否?語次試為扣之為幸。(答吕伯恭) 横渠云:“《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極好。(黄義剛錄) “勇撤臯比”,説講《易》事。(李閎祖錄) 又見《易圖》深詆邵氏“先天”之説,舊亦嘗見其書,然未曉其所以為說者。髙明旣斥其短,必已洞見其底藴矣。因來并乞數語剖擊其繆,又大幸也。(答林栗) 邵氏“先天”之説,以鄙見窺之,如井蛙之議滄海。而髙明直以不知而作斥之,則小大之不同量,有不可同年而語者。此熹之前書所以未敢輕效其愚,而姑少見其所疑也。示諭邵氏本以發明易道,而於《易》無所發明。熹則以為《易》之與道非有異也,易道旣明,則《易》之為書,卦爻象數皆在其中,不待論說而自然可覩。若曰道明而書不白,則所謂道者恐未得為道之眞也。不審髙明之意果如何?其或文予而實不予,則熹請以邵氏之淺近踈略者言之:“蓋一圖之内,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生出次第,位置行列不待安排而粲然有序。以至於第四分而為十六,第五分而為三十二,第六分而為六十四,則其因而重之,亦不待用意推移而與前之三分言者未嘗不脗合也。比之并累三陽以為乾,連疊三隂以為坤,然後以意交錯而成六子,又先畫八卦於内,復畫八卦於外,以旋相加而後得為六十四卦者,其出於天理之自然與人為之造作蓋不同矣。況其髙深閎闊、精密 ? 妙,又有非熹之所能言者。今不知察,而遽以不知而作詆之,熹恐後之議今必亦猶今之議昔者,是以竊為門下惜之,而不自知其言之僣易。”(同上) 用之云:“康節善談《易》,見得透徹。”曰:“然。伊川又輕之,嘗有簡與横渠曰:‘堯夫説《易》好聽,今夜試來聽他說看。'某嘗説,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處。只觀孔子便不如此。”(沈僴録) 熹看康節《易》,看别人《易》不得。他說那“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又都無甚弦妙,只是從來更無人識。(楊與立編) 康節之學,得於先天。蓋是專心致志,看得這物事熟了,自然前知。(楊與立編語) 《易》是卜筮之書,皇極經世是推步之書。經世以十二辟卦管十二 ?, 綳定時節,却就中推吉凶消長。堯時正是乾卦九五,其書與《易》自不相干。只是加一位推去。(舒髙録○此段重出,與“卜筮門”一段相似,姑置於此。) 或問康節數學,曰:“且未須理會數,自是有此理。有生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朶花,含蘂時是將開,略放時是正盛,爛熳時是衰謝。又如看人,即其氣之盛衰,便可以知其生死。蓋其學本於明理,故明道謂其‘觀天地之運化,然後頽乎其順,浩乎其歸'。若謂渠能知未來事,則與世間占覆之術何異?其去道逺矣!其知康節者末矣!蓋他玩得此理熟了,事物到面前便見,更不待思量。”又云:“康節以四起數,疊疊推去,自《易》以後,無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齊,包括得盡。想他每見一物,便成四片了。但纔到二分以上便怕,乾卦方終,便知有箇姤卦來。蓋縁他於起處推將來,至交接處看得分曉。”廣云:“先生前日說康節之學與周子、程子少異處,莫正在此否?若是聖人,則處乾時,自有箇處乾底道理;處姤時,自有箇處姤底道理否?”先生曰:“誠然。”(輔廣録) 京房輩說數,捉他那影象纔發見處,便筭將去。且如今日一箇來相見,便就那相見底時節,筭得這箇是好人,不好人,用得極精微密。他只是動時便筭得,靜便筭不得。人問康節:“庭前樹筭得否?”康節云:“也筭得,須是待他動時,方可。”須臾,一葉落下,他便就這裏筭出這樹是甚時生,當在甚時死。 康節甚喜張子房,以為子房善藏其用。以《老子》為得《易》之體,以《孟子》為得《易》之用,合二者而用之,想見善處事。問:“不知眞箇用時如何?”曰:“先時說了,須差異。須有些機權術數也。”(沈僴錄) 康節嘗言“老氏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非也。《老子》自有《老子》之體用,《孟子》自有《孟子》之體用。“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此《老子》之體用也;存心養性,充廣其四端,此《孟子》之體用也。(輔廣錄) 黄榦問:“康節詩,嘗有《莊》、《老》之說,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這箇。”曰:“如此,莫於道體有異否?”曰:“他嘗說‘《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體、用自分作兩截。”曰:“他又説經綸,如何?”曰:“看他只是以術去處得這事恰好無過,如張子房相似,他所以極口稱賛子房也。”(楊道夫錄) 熹近得蜀本 吕與叔 先生《易説》,却精約好看。方此傳寫,或未見,當轉寄也。(答曹建) 因來諭及。《 龟山易傳》傳出時已缺乾、坤,只有草稾數 段,不甚完備。《繫辭》三四段不絶筆,亦不成書。此有寫本,謾附去,然細看亦不甚滿人意,不若《程傳》之厭飫充足。(答程洵) 楊、陳二公論《易》有不同者,而楊公之辭平緩如此。夫二公之間,豈有所嫌疑畏避而然哉?亦其徳盛仁熟,而自無鄙倍耳。楊公於先天之學有所未講,則闕而不論,其不自欺又如此,尤後學之所宜取法也。(書楊 龟山帖後) 示喻讀《易》之説,甚善。向見敬夫及吕伯恭皆令學者專讀《程傳》,往往皆無所得。蓋《程傳》但觀其理而不攷卦畫經文,則其意味無窮,各有用處,誠為切於日用功夫,但以卦畫經文攷之,則不免有可疑者。熹蓋嘗以康節之言求之,而得其畫卦之次第,方知聖人只是見得隂陽自然生生之象,而摹寫之初,未嘗有意安排也。至於經文,亦但虚心讀之,間略曉其一二。至有不可曉處,則便放下,不敢穿鑿以求必通。如此却似看得有些意思,亦嘗粗筆其說而未成也。至於畫卦揲蓍之法,則又嘗有一書模印以傳,名曰《啓蒙》,不知賢者曾見之否?今以奉寄,試詳攷之,復以見喻,幸也。來喻所謂隐者,豈非麻衣之流乎?此乃偽書,向來敬夫雖不以其説為然,然亦誤以為眞希夷之師說也。其言專說卦畫,大槩似是,而其所以為説者則皆 琐碎支離、附會穿鑿,更無是處。如别紙所示數説,恐亦未免此病也。(答鄭仲禮) 讀《易》亦佳,但經書難讀,而此經為尤難。蓋未開卷時,已有一重象數大槩功夫;開卷之後,經文本意又多被先儒硬説殺了,令人看得意思局促,不見本來開物成務活潑。廷老所傳鄙說,正為欲救此弊。但當時草草抄出,踈畧未成文字耳。然試略攷之,亦粗見門户梗槩。若有他說,則非吾之所敢聞也。(答趙崇憲) 問“易”本義,曰:“‘易',變易也,交易也,如何?”先生曰:“變易,如隂變而陽,陽變而隂,老隂變少陽,老陽變少隂之類,此正是占筮之法。交易,如陽交於隂,隂交於陽之類,卦圖上謂‘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是也。”又云:“變易,便是晝夜、往來,相為屈伸者。” 先生云:“看《易》,先看某《本義》了,却看伊川解,以相參攷。如未看他《易》,先看某說,却也易看。蓋未為他說所汨故也。”(吕煇錄) 熹之《易》簡略者,《易》之文義。伊川諸儒,皆已說了,只就語脉中略引過這意思。( 楊與立編) 所喻《易》說誠是大略,然此書體面與他經不同,只得如此 ? 綴說過,多着言語便説殺了。先儒註解非是不好,只為皆墮此病,故不滿人意。中間便欲稍移經下注文入傳中,覺得經文意思更寛,而未有功夫到得。今病衰如此,更有無限未了底文字,恐為没身之恨矣。(答吳宜之) 所喻讀《易》,甚善。此書本為卜筮而作,其言皆依象數以斷吉凶。今其法已不傳,諸儒之言象數者例皆穿鑿,言義理者又太汗漫,故其書為難讀。此《本義》、《啓蒙》所以作也。然《本義》未能成書,而為人竊出,再行模印,有誤觀覽;《啓蒙》本欲學者且就《大傳》所言卦畫蓍數推尋,不須過為浮說,而自今觀之,如論《河圖》、《洛書》亦未免有剰語。要之,此書眞是難讀,不若《詩》、《書》、《論》、《孟》之明白而易曉也。此是偽學見識,不審明者以為如何?(答 劉 君房) 問:“《本義》云:‘變化云為,故象事可以知器;吉事有祥,故占事可以知來。'不知變化云為,主於人而言否?”答云:“變化者,隂陽之所為;云為者,人事之所作。” 《易傳》初以未成書,故不敢出。近覺衰耄,不能復有所進,頗欲傳之其人,而私居無人寫得,只有一本,不敢逺寄。俟旦夕抄得,却附便奉寄。但近縁偽學禁嚴,不敢從人借書吏,故頗費力耳。(答孫自脩) 熹前日看所寄《易》説不子細,書中未敢察察言之。遣書後歸故居,道間看得兩册,始見得底藴。如言四象及先天次第,皆非康節本 ?, 其他亦多杜撰。如《九轉圖》引魏伯陽《參同契》、張平叔《悟眞篇》尤為無理,亦自不曉《參同契》中所說道理,可惜用許多工夫,却不濟事。大抵《易》之一書最不易讀,而今人喜言之,正所謂畫鬼神者,殊不知只是瞞得不會底,於自己分上成得何事?而世人自有曉得者,亦不可得而欺也。熹向來作《啓蒙》,正為見人說得支離,因竊以《易》中所説象數,聖人所已言者不過如此。今學《易》者,但曉得此數條則《易》略通大體,而象數亦皆有用。此外紛紛,皆不須理會矣。聞已見之,嘗試推攷,自當見得。其第二篇論太極、兩儀、四象之屬尤精,誠得其說,則知聖人畫卦不假纎毫思慮計度,而所謂畫前有易者,信非虚語也。然此書所論彼書之失幸勿語人,又 ⑧生競辨。區區但恐老兄或信其說而講求之,則枉費工夫,故專附此奉報爾。(答方賔王) 《易》書刋行者,只是編出象數大略。向亦以一本凂叔綱,計必見之。(答胡大時) 《啓蒙》,初閒只因看歐陽公集内或問《易》“大衍”,遂將來攷筭得出。以此知諸公文集雖各自成一家文字,中間自有好處。縁是這道理人人同得看如何,也自有人見得到底。(葉賀孫錄) 所論《易》是聖人模寫隂陽造化,此說甚善,但恐於盡其言處未免多着道理,說殺了耳。此非面論,未易究竟。然向於《啓蒙》後載所述四言數章,說得似已分明,卒章尤切,不知曾細看否?幸試攷之,有所未安,却望見敎也。(答吕祖儉) 《易賛》“有翼其臨”,“翼”,敬也。 前書所報刋行《易》說事,不知尚及止否?訃其書多說象數,似亦不妨。但是有些這下氣息,令人憎嫌耳。(答詹子厚) 先生於州治射堂之後圃,畫為井字九區,中石甃為髙壇,中之後區為茅菴,菴三窗櫺,左為泰卦,右為否卦,後為復卦;前扇為剝卦,菴前接為小屋,前區為小茅亭。左右三區,各列植桃李,而閒以梅。九區之外,圍繞植竹。是日游其間,笑謂諸生曰:“上有九疇八卦之象,下有九丘八陣之法。”(陳淳錄) (《文公易説》卷十九 王天宗標點) ①《语类》做“ 拶 ”。 ②《语类》做“主”。 ③原误做“象”,据《语类》补正。 ④原缺“ 他人着工夫补缀,亦安得如此自然! ”,据《语类》补正。 ⑤原缺“ 卦辞 、 爻辞无所不包,看人如何用。 ”,据《语类》补正。 ⑥原缺“ 当时提撕他不紧。故 ”,据《语类》补正。 原为 “闕”,据 《文公文集》补正。 ⑧原缺“又”,据《语类》补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