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润生
(重庆树人学院 400030 )
摘要：本文将周易与现代科学相结合，首先剖析时间表层本质是以光为主导的阴阳消息矛盾
运动；接着阐明其深层本质是以生命为主导的新陈代谢生灭矛盾运动。在继续深入挖掘时间更深
层次本质的基础上，界定时元思维，进而探讨其时间主导性、主客融通合和、以象为载体，和注
重整合方法等基本特性。
关键词：周易 时间本质 时元思维
时间是人们常见的现象，也是最令人感到难以捉摸和理解的东西。美国物理学家惠勒
（Wheel）曾说：“在我们今天面临的原则性的深奥课题之中，再没有比时间这一概念所带来的困
惑更为严重的问题了。”（《物理学和质朴性》）而许多令现代科学家惶惑、头痛的问题，往往
却能在中国传统的周易中寻找到答案或启示。本文试图联系现代科学对于时间的若干探索，对比
周易中的相关论述研讨时间的本质，并在此基础上研讨以时间为主导的时元思维及其基本特征。
1.时间的现象与本质
1.1时间的现象
人们通常以事物的久暂来描述时间。但由于人们的心境、场合不同，往往对同一段时间的久
暂，却有完全不同的感觉。“欢娱嫌夜短，寂寞叹更长”；“春宵一刻值千金”等诗句都反映了
这种现象。爱因斯坦在通俗地解释相对论时曾打过比方：“当你在火炉上坐一分钟，感到比一小
时还难熬；而在一位漂亮姑娘身边坐一小时，却感到比一分钟还快。”（P185）[1]这表明单凭某
个人的感觉现象来判断时间往往靠不住，必须透过现象探寻时间的本质。
1.2时间的本质
现代科学家和哲学家们，不但把对时间的认识和理解列为重要课题，而且把对时间本质的深
究看作学术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之一。由于科学发展水平的不断深化，对于时间本质的认识和剖
析也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
1.2.1表层本质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曾说：“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是空间和时间。” (P91)[2]虽然没有
对时间作出具体的解释，仍对时空的研究指明了大的方向。在这之前，从亚里斯多德到牛顿都相
信脱离空间的绝对时间永远不变。(P22)[3]直到20世纪初才有相对论认为，“时间并非完全脱离
空间和独立于空间之外的，而是与它结合成一个叫做时空的物体。”(P27~29)[4]而在中国上古就
有“天皇氏始制干支之名，以定岁之所在。” [5]即用天干与地支表示时间。在周易中有“帝乙
归妹”，帝乙的先祖叫盘庚，殷商帝王中还有“太甲”、“武丁”等名字，其中的“乙”、
“庚”、“甲”、“丁”等天干都表示不同世代或更长的时间。汉代易学家们把天干与地支重叠
组合起来，不但作为历法记载年、月、日、时的符号；而且用干支标定了日月星辰周期运动轨迹
的区段，如日缠、二十八宿等星象的位置。这就形成时空一体化的东方时空系统。在干支系统
中，时间一经确定，空间随之而定，反之亦然。在应用周易与五行原理的各类象数占术中，其中
干支符号大都是时空的结合体。而这却比起西方人早过两千年。
早在六千多年以前，易经的创始者伏牺氏曾有十言之教：“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消息”。[6]
“消息”是指阴阳的消长过程。《易·中孚》爻辞中有“鹤鸣在阴”，《易传》中则有更多关于
阴阳的论述。阴（暗）阳（光）的一消一息即显示出时间，似为时间产生之源。阴阳错综变化成
为时间结构的机制。宋代易学家主张“万殊一本”，“万殊”是多种现象（参数），“一本”则
指具有本质意义的控制变量。一个日月普照在各地山川之上呈现出万殊景象，都是由日月的时间
变化所控制的。而“易”字的象形本身就由上日下月叠加而成。故周易本名已蕴含着时间变化之
义。《史记》中把运用周易进行各类预测的人统称日者。[7]庄子也说：“日者寸也，寸者制万物
阴阳之长短也。”不仅说明“时间”二字中都含有“日”；而且表明日月（变易）控制变量，对
于事物现象具有本质（一本）的关系。故《易·系辞》有“一阴一阳之谓道”。对道可以有“本
体”、“规律”以及“太极”、“光”等等多种诠释。由上述光（阳）暗（阴）消息变化来理
解，也可以认为 “一阴一阳之谓时”。在这个意义上，“时间”与“光”和“道”等价，于是便
可以把光为主导的阴阳变化的矛盾运动视为时间的表层本质。在阳（光）与阴（暗）这一对互相
对待的矛盾中，人们习惯地对（阳）光的长息较之阴暗消失更为关注，即把阳息看成矛盾的主要
方面。周易卦序把乾（阳）置于坤（阴）之前，《易·系辞》中讲“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等
语，都表明阳对阴的支配和主导作用。而“事物的性质，主要是由取得支配地位的矛盾的主要方
面所规定的”。(P311)[8]故时间的表层本质也主要是由光（阳）的主导作用所规定，人们趋光避
暗、珍惜时光，以及时间的连续（延绵）性等，都是其本质规定性的表现。
1.2.2深层本质
无论东西方的学者们都不满足于对时间表层本质的认识，只把时间看成是光阴的流逝消失。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出运动“包括宇宙中发生的一切变化和过程，从单纯的位置移动起
直到思维。” (P491)[9]这句话启示我们：如果把光阴的流逝运动视为时间的表层（初级）本
质，那么时间的深层（高级）本质是否应该与生命和思维运动有联系呢？
相对论认为，“每个观测者都将有他自己按照他携带的钟所指明的时间量度······时
间成了与测量它的观测者有关的一种更属于个人的概念。”(P117)[10]著名的“双生子佯谬”认
为，一个乘坐接近光速宇宙飞船的“老大”，经过漫长的星际航行返回后，比留在地球上的“老
二”要年轻得多。这表明时间的深层本质与个体生命运动有关。西方学者对生物钟早已在进行研
究。1965年，A·Sollberger著《生命节律研究》中提出，“时间是生物钟运动过程的介质。”
[11]把时间与人体生物钟联系起来，但他们却侧重于寻找人的智力周期、体力周期和情感周期等
应用研究，似未深入发掘时间和生命本质。而我周易中早就关注时间的生命含义。《易·系辞》
强调“生生之谓易。张岱年在《易传的生生学说》中说：“‘生生’即生而又生，亦即日新，这
就是‘易’即变化的内容。”（P475）[12]可见 “生生” 也包括日月为易的变化时间在内。用
时髦的话来说，“生生”具有可持续发展之义，而时间正是无限延绵不绝的。《易传》还有“天
之大德曰生”等句，表明“天地生成万物，万物都是天地生成的，故‘生’是天地的根本性
德。”（P476）[13]总之，“时时有新的物体生成，生而又生，生生不已，这就是易，就是变
化。”（P25）[14]这也就是时间所蕴含的生命本质。《易·系辞》有“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
说”，即在时间始终过程体悟生死。在生命的新陈代谢直至死灭的矛盾运动中，何者居于主导的
支配地位呢？《易传》的编撰者孔子认为“未知生 ，焉知死？”（《论语》）。特别对于人类种
群来说，在生与死对应相待的矛盾中，生仍是居于支配地位的矛盾主要方面。即由生命规定着时
间所包含生灭矛盾的本质。藏传佛教的高僧们临终的“虹化”现象，即把生命（含肉体）转化成
为瞬间光耀的彩虹，充分体现了时间的双层本质。
2.3继续探索更深层的时间本质
以上我们初步剖析了时间的表层本质，即阴阳消长并以光为主导的矛盾运动。接着又探讨了
时间的深层本质，即新陈代谢并以生命为主导的生死矛盾运动。但客观事物还在不断变化，人们
对于时间的认识也在发展。恩格斯曾说：“终有一天我们可以用实验的方法，把思维‘归结’为
脑中的分子和化学运动；但是难道这样一来就把思维的本质包括无遗了吗？”（P226）[15] 这些
话提醒我们不应该满足于上述对时间本质的理解，还须继续努力去探索时间的更深层本质。目前
西方科学家们“把广义相对论同量子力学结合起来时，空间和时间都有可能是有限的，但没有任
何边缘或边界”。（P57）[16]宇宙学中的“大爆炸假说”与黑洞热力学理论，和黑洞的熵有联系
的M理论，以及多种的现代超弦理论等等，都与时空本质有关，有可能进一步发掘更深层的时间本
质。而在周易中既有“既济未济”、“否极泰来”、“无平不陂，无往不复”等循环时间的模
型；又有类似于宇宙大爆炸初期的“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的“无时间相”；还有“差以毫厘，
失之千里”（《易纬》）的时间精度差的长期演化效应。比照前述钟慢尺缩的“双生子佯谬”来
说，古诗《尔雅·释宫》中就有“囿时”表示时间变缓。源出“归藏易”的道家也有“洞中方七
日，世上已千年”的名言所反映的高度“囿时”等例。仅从时间的生命层面仍难以解释“囿
时”，有必要从比生命运动更高层次的思维运动去探求时间的更深层本质。《易·系辞》中的
“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或许能够从思维角度去体悟那种高度的“囿时”
性。也可能有助于深入地挖掘时间的更深层本质。
2.时元思维
不但对于时间本质的探索有待于思维运动层面的突破，而且对于思维模式的研究也与时间和
空间与关。近年笔者已从“顺应自然超越时空的高度，建构三种新型的思维模式，即时——空思
维模式、空——时思维模式和无元思维模式”[17]其中的时——空思维模式简称为时元思维。时
元思维可以视为周易的时间本质观念与现代思维科学相结合的一种重要的思维模式。
2.1钱学森认为；“思维科学用的角度是人认识客观世界的过程。”（P7）[18]而认识是在时
空中进行的。无论东西方学者都把时空看作结合体。只是西方的时空却统一在狭义相对论的惯性
时空之中，“人们试图将引力和量子力学统一时，不得不引进虚时的想法，虚时难以同空间距离
区分。”（P71）[19]实际上时间被视为欧氏空间的第四维。西方人常用的主客二分（即空——时
元）思维模式，实际上是“从空间立场和角度来探察时间，规定和宰制时间，······统摄
时间。”[20]而时元思维恰与空元思维相反，它遵循周易的时间本质观念，把时间看作以光为主
导的阴阳消息矛盾运动，和以“生命”为主导的新陈代谢生灭矛盾运动。从而“把空间看作次要
或辅助的方面，并从时间的角度和立场来探察空间，规定和制约空间”。[21]时元思维主要关注
事物在共（同）时态和历时态中的属性及其运动。把周易的时间本质观与思维科学相结合，可以
更好地理解时元思维的基本特性。
2.2时元思维的基本特性
2.2.1时间为主导，时间统驭空间。
周易通常以刚健、动态、无形者为阳，而以柔顺、静态、有形者为阴。故以光和生命为本质
的时间应该为阳，而以“厚德载物”静态有形的空间则视为阴。阳刚对阴柔的控制地位也决定了
时间对空间的主导地位。1.2.1中天干地支系统的各种符号，首先是代表年月日时等具体时间，其
次也可以表示东南西北等空间方位。周易预测的多种方法都是依时间来起卦，如常用的“四柱”
和“梅花易数”等等。“六爻法”表面上不考虑时间，而不同时间针对同一事物所得到不同的六
爻卦，却能够得出大体相符的同类解释，正好说明是时间这个控制变量在起主导作用。“六十四
卦的全部内核是时间、时间场，······一切生命态、物态都源于时间并可以时间场、时间
卦及时空当量表述，······时间统驭了一切”。[22]中医的脏腑理论、八纲辨证施治等也
都源于周易的阴阳消息和生命时间观。特别是“子午流注”更有时间医学之称。它依照人体血
脉，按生物钟流动的周期，在特定的时间服药、或在特定穴位上针灸，往往能够有出奇制胜的特
殊疗效。这些都充分体现了时间对于空间的主导地位和制约作用。
2.2.2主客融通合和
事物发展进程纵剖面的历时态似为一维，而在现实横断面的共时态却是多维的。思维主体与
对象（客体）都不可能独占时间。不同空间中的各种事物有可能在同时态中共享时间。故在周易
中的主体（人）与客体（天）之间，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和对立冲突，而是彼此对应相待，互动
融通，和睦相处。周易中的许多卦都强调天人（含人际）和谐，恪守中正之道。如《易·乾彖》
的“保合太和”，《易·豫彖》“天地以顺动，······圣人以顺动”，和《易·中孚彖》
的“得中，······中孚以利贞”等等。《易·乾·文言》中也要求人们“先天而天弗违，
后天而奉天时”，达到“与天地参”的天人相应乃至合一的境界。主客融通合和的重要的关键仍
在于“时中”。汉易学家惠栋著《汉易学》指出：“易道深矣，一言以蔽之曰：时中”。就是对
这种同（共）时态天地人关系的概括。德国哲学家荣格（C·G·Jung）研究《易经》提出“同时
性原理”认为：“同时性现象证实了在异质的，无因果关联的过程中，盈满意义的等价性质可同
时呈现”。（P249）[23]这不仅阐明了主客融通互动合和的状态；而且还可以用它去解释周易预
测结果具有概然性的原因。
2.2.3思维的载体主要是象
时元思维过程中的载体主要是一些“形象化的观念叫意象（Imagery），是形象思维的基本单
元”。（P94）[24]其思维的结果也包括各种图象、塑像、印象等形象。由于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瞬即逝”，往往看不清摸不着，可望而不可及。故这些“象”大都具有模糊性（非精确）、可
变性（测不准），以及不可重复和不可逆等特点。《易·系辞》说：“易者，象也”；“象也
者，像也”。周易中的卦象和中医诊病中的脉象等多体现了这些特点。《易·系辞》讲“在天成
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天象随时间变化很大，地面各种形象相对固定仍然依时变迁。“三
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乃至沧海桑田多属渐变。以《易·乾》为例，卦辞和彖辞中的“元亨利
贞”、“乘六龙以御天”等语整合出龙的传人领导者的总体形象。接着从初九到 用九的多个爻
辞，分别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等条件，对主体发展各个阶段情况进行分析，并以“小象”描
述；末了再用“大象”辞概括总结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其间经历“始合，次分，
再合”的过程，这也是一般时元思维的进展过程。
2.2.4思维方法注重整合
整合（Integrate）“是指整体的综合，······把对象各个部分、方面、因素联结起来
考虑，发挥整体优势的思维方法”。（P103）[25]由于时间具有绵延（连续）性和有序性，仅当
两个事件的时间间隔为了3秒左右时限，主体能够把相关的信息整合串连成完形图象。[26]这即是
形象思维常用的方法，也是时元思维的基本方法。周易中的“观象设卦”，都是在仰观俯察过程
中对事物进行整体观察。“中国人以整体眼光看世界，以‘保合太和’（《乾·彖》）为万物共
存共荣的根本原则。这就决定了中国人采用意象思维，在认识论上主张主客融通，着眼于事物
‘象’的层面，积极探索象的规律”。[27]故可以把周易注重整合的思维方法，称为易象思维。
综上所述，本文把周易与现代科学和哲学相结合，首先剖析了时间的表层本质是以光为主导
的阴阳消息矛盾运动。接着阐明其深层本质是以生命为主导的新陈代谢生灭矛盾运动。然后又在
继续深入挖掘时间更深层本质的基础上，界定了以时间统驭空间的时元思维模式，并且进而探讨
了时元思维的时间主导性、主客融通合和、以象为载体和注重整合方法等基本特性。由于时间的
本质深奥难测，时元思维也复杂多变，文中疏漏不当之处，尚请方家指正。
参考文献：
[1]参见丁润生，无尽的宝藏——智力开发学研究[M]，重庆出版社，1988.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Z]，人民出版社，1972.
[3]、[4]、[10]、[16]、[19][英]S·W·霍金，时间史之谜，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
[5]、[6]、[11]参见李树菁，周易的时间观念[A]，周易与现代化研讨会，安阳，2000.
[7]司马迁，日者列传[A]，史记[C].
[8]毛泽东选集[C]（四卷本）矛盾论[A]，人民出版社，1964.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Z]，人民出版社，1972.
[12]、[13]张岱年全集。第7卷[Z]，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
[14] 张岱年全集。第5卷[Z]，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
[15]恩格斯，自然辨证法[C]，人民出版社，1971.
[17]、[21]、[26]丁润生，顺应自然超越时空的无元思维模式[J]，凉山大学学报，2003（4）.
[18]钱学森，关于思维科学[C]，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20]、[27]刘长林，周易与中国象科学[J]，周易研究，2003（一）.
[22]辛子，时间之门[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98.
[23][德]荣格，东洋冥想的心理学——从易经到禅[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24]、[25]丁润生、何跃、翟建才，思维学探新[M]，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2002.
作者通讯处：重庆市沙坪坝松林村94号3—1（400030）
TEL：（023）65102498 66509749
"段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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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处：
周易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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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丁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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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说两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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